第40章 第 40 章(1 / 2)

出荆州之前,沈文宣一行人一直按着路线图上正常的官道走,一路上很平静,偶尔露宿荒野,但大部分时间可以找到驿站落脚,临出荆州时,沈文宣看着边界的重重关卡,选择走小道出荆州,来到荆州与越州的接壤线,一路北上。

越往北能看到的流民数量越来越多。

大致是离开郡城的第十天正午,沈文宣一行人在一家路上的茶水棚中休息。

开茶水棚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给沈文宣几个人上了茶水和几笼热腾腾的包子就去忙自己的了,眼睛十分警惕地盯着茶水棚外窝着的一帮衣衫褴褛的人,尤其是其中的几个孩子。

沈文宣喝了几口茶,想着要不要在这里多买一些吃的好节约马车上的粮食,眼睛一瞥,拿着茶碗的手立即顿住。

左手边的三个人眼睛直直地瞅着茶棚外的那一伙人,脸上隐隐有些不忍。

沈文宣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几十个人挤在一处柴火堆取暖,不敢进到茶棚里来,衣衫单薄,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裸露的地方冻红冻裂,成了冻疮,尤其其中还有小孩儿,看着确实可怜。

沈文宣收回自己的目光偏头瞥向一旁的焦诗寒,他只关注外面那群难民,手里的包子就没动几口,还有旁边的赵大夫和平儿两人。

再看了一眼右手边咬包子喝茶吃得毫不含糊的赵二和温老头,以及对面的王沐泽,沈文宣叹了一口气,叫来了茶棚的店家,问道:

“外面那群人从哪来的?”

焦诗寒立刻看向店家,沈文宣拿走他手里的冷包子,换了一个还热乎的递给他。

“害,客官我可劝你别管这茬儿,他们这样的人多着呢,”店老板拧着眉答道。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是突然多了好几伙流民,前几天已经来了一批,现在又是一批,干扰我们做生意不说,还经常偷我们做好的馒头包子,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就靠卖这些东西赚些糊口的小钱,再偷几回,我这茶棚就是连买粮食的钱都出不来了。”

“而且这事我有经验,如果施舍不够比不施舍还麻烦,到时候出了人命的事也是有的,所以客官您还是别管了。”

沈文宣没有接他这番话,转而问道:“你这儿来来往往的也有不少人,有没有听到荆州或者越州的什么消息?”

店老板闻言仰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听人说南边乱起来,但到底是哪乱也不清楚,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往年有几个地方收成不好,也闹过这么几回。”

沈文宣心中有些失望,没有再问,从袖子里掏出几两银子给他,说道:“你这儿还剩下多少吃的喝的?都给他们吧,别说是我们给的。”

店老板看着手里的银子眼睛直泛光,捏在手里的银子仔细估量了几下分量,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大财主!立刻弓腰谢道:

“客官这您真真是个大善人、大功德!我这去办!”

“外面的,快过来!”店老板回身跑到蒸笼边,喊道,“今天免费给你们吃馒头、吃包子,还有茶水!快过来!一个一个地挨个排队!”

店老板掀开蒸笼,大致数了一下人头,一个人应该能分两个,老板娘站在旁边拿了茶壶一个人倒一碗茶。

沈文宣回头看焦诗寒还在盯着那群人,不禁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好了,快吃。”

焦诗寒听话地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对着沈文宣抿嘴笑了。

赵二一边给自己干爹倒茶一边往后瞅了几眼,见那些人排着队脸上满是渴望,感叹道:“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施恩不言谢的。”

就是当初对他怎么那么心狠手辣呢?

经过这几天在路上修养,赵二已经好很多了,毕竟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再加上赵大夫精湛的医术,此时和旁边趴着的狗剩来个力量的对决不成问题。

沈文宣喝着茶没有说话,他这并不是想施恩不言谢,而是怕被这些得了好处的人缠上,要不是看阿焦食不下咽、难受得很,他也懒得管这些。

赵大夫接过赵二的茶,眼睛还时不时往那群难民堆里瞥过去。

那群人中有不少人咳嗽不止、脸色泛红,这大冷天冻着了得了风寒也不是稀奇事,只是他们其中有人嘴唇肿胀发紫,指尖虚白,眼圈乌黑,不只是手上,甚至脸上都长了脓包,看着着实不是什么好征兆。

“等吃完,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南方不比北方,天气湿冷,回暖也比北方快,而且现在又是战事频发、饥荒遍野的时候,容易引发一些不好的病。”

沈文宣闻言偏头看向他,又回头瞥了一眼那群难民,心中忽的警铃大作。

温老头也隐隐明白了赵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放下手里的包子,和沈文宣对视一眼。

不等其他人吃完就问店老板要了油皮纸将桌上的包子打包,又要了店家几壶热水。

“干嘛啊这是?”赵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捏着包子瞪眼。

“回马车上吃。”赵大夫道,抱起平儿往马车上走。

三辆马车再加上专门拉行礼的小黑,四辆车出发,经过前面一个岔路口时走了主道旁边的岔路。

难民群中一个男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前面四辆离开的车马,然后低头继续往嘴里大口塞馒头,他一共得到了两个,另外一个藏在了衣服里。

其后几天,沈文宣一行人一直沿商道图上的小路走,虽然免不了和官道重合,但没有遇到过大规模的难民。

中途停留驿站或者茶水棚的地方免不了看见一些,但一直避免与他们接触,只会买下食物接济一番。

路上住驿站的机会不多,在马车里,露宿保暖和吃食都要差上一层。

沈文宣拿着一块黄玉细致地打磨,这是他从温老头那堆好东西里好不容易拿过来的,可是费了好一通功夫,他每把黄玉打磨薄一层,温老头都要在旁边捂着心肝心疼地叫老半天。

沈文宣为了他的寿命着想,实则是嫌他烦,躲在了马车里弄。

黄玉虽然比不上玻璃做的凹面镜和凸面镜,但也凑合,调整好角度卡在长竹筒合适的位置,就像望远镜一样能看很远。

焦诗寒从他背后凑过来,挤开他的脸颊好奇地透过竹筒往远处望:“哇哦。”

他看见赵二站在雪坡上正拿着连弩打猎,从竹筒移开眼透过马车的窗子望过去又看不见赵二,奇了。

沈文宣把简易望远镜给他,让他玩,眼睛瞥到他清瘦的脸颊,不禁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这半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儿肉算是都还回去了。

焦诗寒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着痕迹地微微鼓起一点儿脸颊,这样看起来会不会胖一点儿?

等他不摸了便看向他问道:“阿宣是不是喜欢有点儿肉的?”

焦诗寒摸摸自己的脸,硌到手了确实不太好摸。

沈文宣:“”

“你多吃点儿长身体自然是好的,不过你怎么突然叫我这个名字?”

夫君不好吗?

不过人家才十六岁就让人家一直叫夫君好像是有点儿还是说成婚没有成功,所以一直叫夫君不乐意了?

沈文宣有点儿心虚,拉住焦诗寒的手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一些情场老手经常会说的哄人话。

“我叫你夫君,可你叫我阿焦,就感觉不搭诶,我叫你阿宣更搭一些。”焦诗寒道,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啦响,他老早就想尝试一下了,这样喊小名就像是从小认识的竹马竹马一样。

“这样吗?”沈文宣想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儿。

“那我改称,喊你夫郎?”

“阿宣叫我什么都可以。”

沈文宣看着焦诗寒嘴角的笑,怎么品都有一点儿小狐狸的味道,笑了,眉宇间有藏不住的宠溺:“我可是比你大两岁。”

实际年龄可是大十二岁。

“那”焦诗寒琢磨了一会儿,瞥着沈文宣眼神有几分闪烁,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上的望远镜,憋着没有说不出口。

沈文宣回身抱住阿焦的腰,把他捞到正面,跨坐在自己身上,瞬间拉紧彼此正面的距离,沈文宣看着,忍不住先亲了一口他的脸侧,问道:

“什么?”

“那……哥哥。”焦诗寒凑在他耳边,很轻的声音,“宣哥哥。”

叫完忍不住把自己团起来一点儿,他之前一直守礼叫兄长,叫哥哥和叫夫君一样,都有些不好意思,

沈文宣抿着唇,心脏重重跳动,心尖像被羽毛扫过一样又酥又麻。

这小孩总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撩人一脸。

沈文宣收紧他手上的力道,眼珠黑沉,不声不响,却像野兽一样危险,垂眸狠狠咬住他的嘴唇,手掌控着他的后颈迫使他仰起头承受。

起初亲吻猛烈简直野蛮,焦诗寒忍不住泄出一些暧昧不明的声响,呼吸急促,沈文宣睁开一条缝,近在咫尺地看着他,放松自己的力道慢慢变为温柔的吮吸,直到他全身酥软到一丝力气也无。

哎哟哎呦,这可听不得。

赵大夫捂住自己小孙子的耳朵猫着腰远离这块地方,背上背篓带着平儿去捡柴。

这块地方是树林的一片空地,如果仔细找的话还能看见柴胡、川乌这类的药材,正好带着平儿长见识。

狗剩待在旁边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它在等主人出来,然后一起去打猎,这时天已经到了下午,前面又没有驿站,只能提前找到这样一个背风的地方修整一晚上。

温老头则在旁边架锅升火,煮一些雪熬茶暖暖身子。

赵二拿着一把连弩已经出发一段时间了,连弩是没有离开荆州前就做好了的,王沐泽在沈文宣做的时候守在旁边也学着做,沈文宣索性画了图纸给他。

此时王沐泽正做自己的这一把,上一把做好的已经先送给赵二了,毕竟赵二个子大,用起弩来得心应手,他这个菜鸡比不了比不了。

等沈文宣出来的时候,营地还剩下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沈文宣仿若不觉,在车旁拿起一把短刃,手上绑着连弩,和狗剩一起往林子深处走去。

这几天一直吃干粮,该捉点儿野味换换口味。

“先生不愧是先生。”王沐泽意有所指地感叹了一句。

温老头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年轻而已,火力旺,想当年,我也是逛遍青楼的风流浪子啊。”

就你现在冷冷淡淡的性子,年轻的时候能有多热情?

王沐泽撇撇嘴不敢恭维,继续削手里的木头。

焦诗寒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穿好斗篷把脖子一遮,左看右看应该看不出什么,放下心下了马车,从小黑那里拿了面粉准备帮忙和面。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沈文宣和赵二才回来,两人竟然合力抬着一头不大不小的乳猪,有人腿那么大,不过不是他们俩的功劳,而是狗剩猎的,为了追这只野猪差点儿跑没影。

此外还有一只山鸡和野兔。

之所以回来得这么晚,是沈文宣两人跟着雪上的脚印跟了老半天才找着狗剩,沈文宣气得一边骂它一边给它毁灭痕迹,怕这头乳猪的母猪顺着气味找上来。

“我艹!这也太强了。”王沐泽摩拳擦掌,拿着木棍戳了戳乳猪的身子,嘴里的口水泛滥成灾。

猪内脏在猎到的地方已经处理掉了,血也已经放干净,如果在营地处理,浓重的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其他凶猛的动物。

外面的皮毛直接用火烧掉,沈文宣几个人勉强用雪将猪处理干净,所幸是烤着吃,不用那么讲究。

在所有人都在关注野猪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一个影子从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平儿坐在篝火边,看着架子上正被火烤的野猪,那飘香的气味,那酥脆的外皮,沈文宣正好给野猪刷完一层调好的酱料,顿时一阵噼啦作响好像油煎似的声音,平儿看得眼睛都直了,肚子咕咕叫。

焦诗寒坐在他旁边,在听到他的肚子第三次开始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窝在膝盖上闷笑了几声。

平儿回过神,脸皮胀红,鼓起包子脸要远离阿焦。

焦诗寒拉住他的手站起来往马车的方向走,进马车里拿出一个食盒,两个人一起坐在了马车门口的车辕上,马车门口是朝后开的,篝火的光光照在这里,半明半暗。

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是各色的点心。

“哇哦。”平儿满脸惊叹。

焦诗寒:“吃吧。”

这是出发前沈文宣在郡城买的,为了焦诗寒吃不惯干粮的时候吃一些,但焦诗寒不想吃饭的时候也不想吃这些点心,着实让沈文宣一直头疼。

焦诗寒倒是没想这么多,他不觉得饿的时候感觉什么吃的都一样。

平儿拿起绿豆糕两口解决一个,眼睛biubiu发亮,他好久没有吃到甜口的东西了,前几天挖到的红薯块不算。

这些糕点被冻得有些发硬,下次用蒸笼蒸一下口味还会更好些,焦诗寒想着,将食盒放在了平儿的腿上,跳下车辕打算去温老头那里接两杯茶。

沈文宣走过去帮他把茶放在托盘上,知道他们在吃东西,嘱咐道:“少吃一些,留着肚子等会儿吃晚饭。”

焦诗寒笑着点点头,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看见平儿正呆呆地拿着糕点看着前面的林子,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将托盘放在车辕上,偏头一看,平儿腿上的食盒竟然不见了。

“平儿,你吃完把食盒放进里面了吗?”

问完不见平儿回答,焦诗寒抬头一看,见平儿还是木木呆呆的,不禁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平儿?”

“嗯?”平儿回过神,按住阿焦在眼前乱晃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个、那个食盒嗯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准和其他人说。”

焦诗寒疑惑,犹豫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小事我不说,大事不行。”

“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平儿挠挠自己的脑瓜,组织自己的语言说道,“刚才从马车底下窜出来嗯,一只猫头鹰,好好像是猫头鹰。”

“猫头鹰?”焦诗寒疑惑,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林子。

“昂,然后它叼走了我的食盒。”

平儿拉拉焦诗寒的袖子,乞求道:“你别告诉其他人行不行?我看那只猫头鹰瘦了吧唧的,应该是饿得受不了了才来抢我的食盒。”

猫头鹰吃点心吗?

gu903();焦诗寒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没看见雪地上有什么可疑的痕迹:“那只猫头鹰跑进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