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婆婆十指弯曲如钩,反扣玄丝,铿锵脆鸣间,玄丝颤若蝉翼。
铁骑突出刀枪鸣,音浪如雷,搅动风云变换,刀枪林立,锋摧尘沙百里,杀机惊世。
无形音浪化作有形的锋芒,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任谁身处这一处杀局之中,都会感到骇然,感到胆寒,感到恐惧,感到绝望!
叶枯并不如看上去那般是神智全失,身陷黑雾泥沼之中,人居刀山枪林之下,他也是人,他也有喜怒哀乐,他也会怕,只是这一股惧意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心惊,更多的是恼恨,恼这位葵婆婆草菅人命,视自己做蝼蚁,恨时不我待,自己一身修为太低,竟要陨落于此。
这一片刀山、枪林、剑海之所指,不仅仅是这片包围了叶枯的黑雾泥沼,而是连叶枯也一并囊括了进去,说是为了“琴儿”也好,是为了永绝后患也罢,葵婆婆既要强行破开这片黑雾,又要在此了结了叶枯的性命!
或许在这位通幽境界的修士眼中,叶枯的命根本就不能算是一条命,饶是叶枯做了她的马前卒,九死一生,为她撬开了那块“骨”,拿到了这一件“通灵器物”,不是她心肠硬,冷漠无情,只是修为境界如此,掌握了超乎常人的力量,自然便会有超于人上的心思。
天空中,葵婆婆一手被在身后,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那五根玄丝之上,一提一按,脱弦,轻轻一抚,轻描淡写,像是推开了一片云。
霎时间,只见金光弥漫,无处是刀影,又无处不是刀影,无处不是剑鸣,又无处是剑鸣,错杂之间,缭乱之际,刀剑齐出,千万把或刀或剑或戈或戟,音刃无尽,立劈天地,将下方彻底淹没!
一如洪水决堤,势不可挡,一如万马奔腾,震颤人心,分明是一道道金色刀剑戈戟之影,叶枯却只感觉整片天空霎时都暗了下来,铺天盖地而下,封尽了所有生路,似是要将这片大地从世上彻底抹去一般!
事到如今,就算是叶枯能以魂海五器冲开那黄符纸的束缚,再用埋藏在窍穴之中的阴阳玄气斩断那玄丝,彻底摆脱葵婆婆的束缚,都晚了,一切都有些太迟了。
以凡骨九品斗通幽之境,算错一着都是致命的,更何况有些事本就不能算计,只能是靠赌,叶枯也料不到,这片黑雾竟会生出如此变化,黑雾变成了泥沼,脚下的骨竟只是一具空壳。
只让他更料不到的是,当那惊世杀机降临之时,周围的黑雾竟是起了变化,不再是粘稠如泥沼,而是变作了一方黑潭,潭水冰凉,将叶枯禁锢在其中,仍是脱身不得。
“哗”
似是指尖划开了水面,微弱到几近不可察的细响拂过叶枯耳畔,黑色的潭水表面漾出了一圈圈波纹,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出世了一般。
“哗啦!”
在叶枯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有东西从漆黑如墨,冷若玄冰的潭水中浮现!
那是一辆残破的古战车,像是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车上栏杆摧折,布满了刀痕剑孔,本应傲立车上的旗帜早已被折断,只余下一根断裂的旗杆,笔直地挺立着,像是在诉说着一段不屈的荣耀往事。
古战车只近在咫尺,一股浩然而悲怆的沧桑扑面而来,竟是盖过了从天而降的惊世杀机,深深震撼了叶枯的心灵!
那种感觉,只无法描述,叶枯虽身处黑冰寒潭之中,但却仍是心潮澎湃,一身血液好似要沸腾了一般,不自觉的,竟流下了泪来!
此刻,叶枯已然将即将当头罩落的刀林剑海抛在了脑后,全身心都印在了这一部战车之上。
那一道道刀痕,一枚枚剑孔,折断的旗杆,摧倒的车辕方寸之中,毫厘之间,似都蕴含中某种晦涩而玄妙的“道”与“理”,是道的韵味,更加是一种“不是道的道”,若是能有所领悟,定是助益无穷。
他知道,这部战车一出现,自己这条命算是暂时无忧了。
无他,只因这古战车与那日他在与李子明赶赴宁安军营的路上,被那双目空洞的羽尊神念嫁祸时,所看见的那些战车一模一样,只是要大了许多,准确的说,大了不止一筹。
难道这里就是那片杀阵之所在?这个问题,叶枯现在只无暇去想。
“哗”、“哗”“哗”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只听那哗哗水响,点连成串,串又成面,面铺展开来便成了片,漆黑寒潭之中,水花阵阵翻涌,一把把漆黑兵刃破水而出,形态各异,局却俱都似是古物,锈迹斑斑,黑色潭水从其上滴落,透出一股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