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绝天下之农门毒妃 !
名门闺秀的及笄大礼,有繁复的礼节要遵从。参加及笄礼的少女们,若是体力不好,恐怕都能在这些礼节中晕去。
云菱抵达凤凰宫外时,看见参礼的少女越有二三十人。卯时正,便有女官主持仪式。先是诵读大盛女子戒律,然后焚香祭拜太祖皇后。一直到辰时,这第一礼才完成。
旋即是参礼的少女们,开始齐声诵背三从四德。再由女官检验核查,就跟抽查背书似的。待到辰正时刻,当朝堂早朝的钟声敲响,由当朝皇后主持的重头戏方才开始。
云菱在经过一个时辰的折腾之后,此刻稍抬眸,在天色全亮的情况下,可以看清楚如今贵为皇后的程皇后那神态。
年轻的程皇后一袭端庄高贵的凤袍,头戴唯有贵为皇后者方以佩的,九尾朝天凤金步摇。那垂坠的金色流苏,将女子的容颜勾勒出一片庄严的金光。
她依然年轻,身上还有未褪去的涩意,但却已经很淡。恐怕再要不了多久,当年的少女就能够完全蜕变成一名尊贵的国后。
恍惚里,云菱还记得一年多前,在太后寿宴上她参赛下台时,程皇后给她递水喝的模样。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们虽互觉不错,却再未有正面交集。
而大约都有意要看对方,程皇后的眸光也在同时落在了云菱的身上。
但两人的目光才要接触,云菱却已经低垂下了头,并随着一众名门闺秀俯首给程皇后行拜礼。她不知道程皇后是否心胸宽广,但就算程皇后不在意,这样的行为落入有心人的眼里,不知要被编排成什么段子。所以她即便看程皇后,也看得十分隐晦。
“众位小姐。”程皇后的嗓音清丽而不失尊贵大气,缓缓开始了身为皇后当给一众名门闺秀讲说的训词。
云菱细听了一阵便开始开小差,待到训词结束,辰时也结束了。可是及笄礼的流程才开始进入高潮,云菱若非有流玉扶着,若非后者兢兢业业的记住了所有的她该做的事情,恐怕她在自己的及笄大礼上要大出洋相。
等到最后的礼仪完毕,云菱觉得整个人濒临虚脱,而这个时辰已经是午时!她算了一算,从卯时出门到午时。她一共被折腾了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期间还没有中场休息的时间,这及笄礼简直就是一项高耗体能的体力活!
“小姐,您先坐下来歇会。”流玉知道云菱辛苦了一早上,除了出门前吃了些点心,这到如今都没吃上一口水,人肯定是受不住了。
“流玉啊,你家小姐要死掉了。”云菱这会在宫里给小姐们准备出恭用的休息室里,看见四下无人,免不了巴到流玉身上,浑身无骨似的耷拉下来。
“呸呸呸!好好的日子,您这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流玉十分忌讳的呸道。
云菱也不管,眼睛都眯起来道:“不管不管,走不动了。”
“小姐,您歇会还得出去。这宴厅大殿里男宾都等着了,去迟了也不好。”流玉基本就是云菱的秘书,给她安排着所有的行程。哑婢一般都是打打下手,但是动作爽利。
“能不能不出去了。”云菱迷糊说道,整个人已进入睡眠状态。
“小姐!”流玉听这声音可不对劲,当即推搡了云菱道:“您这可不能睡,您快起来让奴婢给您整整妆容,这就该出去了!”
“他大爷的,当小姐真命苦,还不如哑婢自在。”云菱唧唧歪歪不乐意道,却不得不坐定让流玉倒腾。
磨蹭了一阵后,云菱才算是出去了,却有宫娥迎上前来问:“您可是缙云候府上的云小姐?”
“你是?”云菱并不认得这宫娥。
这宫娥细黛圆目,生得倒是伶俐,听言十分有礼拜的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素青,娘娘请您过去昭明宫叙叙。”
云菱仔细看了素青一眼,随意问道:“皇后娘娘这般说来着?”
素青听言当即明了云菱话中的意思,她躬身屈膝道:“娘娘一直念着云小姐当日在太皇太后寿宴上所展的才情,总说着您是个妙人,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着您。今儿正是看着距午膳还有会时辰,一定让奴婢过来请云小姐过去。”
云菱听完这些话,看在素青身上的目光稍减了戒备,眉眼浅笑开道:“皇后娘娘真是折煞我也,让娘娘这么一说,我这都不敢去见人了。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真该要被你们家娘娘笑了去。”
“噗嗤——”素青听云菱这么说话,都忍不住笑了出声。心说难怪皇后娘娘惦记,这云家的小姐果然是个妙人。
“走吧走吧,就是要被笑那也是合该的,但这宫里的路我不太认得,你可得好好带路了。”云菱在话里给提了醒,因为她很清楚这宫里,还住着那跟她不对路的太皇太后。虽然后者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没法蹦跶了,但防着总是好的。
“云小姐请放心。”素青明显不是个瓜娃子,云菱说话的内在意思,她都能听得明白。
云菱知道让素青这样伶俐的人来给她传话是程皇后的用心,当下也就不再推辞,只让流玉去告知云老夫人,她则与哑婢跟着素青往昭明宫去……
而这一幕落在那些同样在出恭休息的闺秀们眼里,又有了不同的论资——
“那宫娥似乎是方才程皇后身边的人吧?”
“可不就是,没想到这云家的女儿,这么快就与新皇后有了交情。”
“恐怕就是没有交情,程皇后也会这般做吧。你们想想,圣上已下旨让厉王与这云家女三月初六大婚。她如今出去,就是挂着厉王妃的名号。这厉王是谁?京都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皇后怎么了,还不得多巴结这厉王妃。”
“你这话说着,可得小心了。但却也是事实,厉王妃如今的势头,自然在皇后之上。就是这厉王侧妃,也绝不亚于宫中贵妃的位置。”
“可不就是!”
……
少女们窃窃私语,而因为厉王的地位,以及他此前在太后寿宴上的出彩表现,早已经被各家的夫人说与女儿知。
在今日出府之前,不少参礼的闺秀就被各自的母亲叮咛过。这未来厉王妃是不可以招惹,但这厉王若是能看上你,那就甭管什么厉王妃了。
而彼时云菱已去到了昭明宫……
“自从上回太皇太后寿宴上见过,一别都有一年多了。我在闺中可日日听到你的事迹,知道你忙得很。”程皇后屏退左右后,一改人前的端庄仪态,而多添了闺中小姐的随意。但她并未表现得十分亲昵,只是像寻常朋友叙旧一般说起往事。
云菱看程皇后并未做作,神态虽因妆容的缘故而显得高远,但一双眼眸却清澈干净。
“是很忙,很被动的忙着。”云菱浅笑回答。
程皇后听着颔首,也知道那些时日云菱不容易。
“本想着等你忙完了,闲暇下来再请你过府上吃茶。可后来我却已身不由己,进了宫里后,自然不比在家中。就是想请你来,那时候我又不熟悉宫中这些事,若是贸然请你进宫,怕是要害了你。”程皇后一直很遗憾,遗憾在入宫之前没有与云菱细聊过。
“皇后能为菱儿着想,菱儿很感激。”云菱知道程皇后刚进宫时肯定苦,先不说那太皇太后。单是一名少女,从熟悉的家中忽然来到陌生的皇宫,那种心理的过度都不是那么容易能适应的。
“人前你唤我皇后是礼仪,这不可以废。但人后我希望你,能称呼我为葭仪。不以姐妹相称,但我希望能是友人。”程皇后听得出云菱语气中的疏远,她有些失望却把话说直了。
“好。”云菱的回答却爽快得让程皇后惊讶,她抬眸定定看着云菱。
云菱却笑摇着头:“你不知道我这是欲进而退的战略,我可不喜欢每天都跟你喊着‘皇后娘娘’,回头你一不高兴罚我跪那就完了。但你既然这么说——”
云菱顿了顿,水眸盈亮的看着程皇后道:“葭仪,我也很欣赏你。你的才情,你出身王侯之家但并不虚荣造作的品格。只要你的心一如今日,我云菱就会待你一日如友。”
“你——”程皇后在云菱那一双波光盈盈的水眸里,看到了坦率和飒然。
只要你的心一如今日,我云菱就会待你一日如友。
程皇后默念了这一句话,明白云菱在话中的深意。她忽然觉得,眼前这巧笑倩兮的少女,有着广博的智慧。她知道人心最易变道理,所以在她们的友情前,定下了“只要她心一如今日”的前提。
云菱见程皇后在认真回味,心知后者所言出自真心,她才缓缓又道:“无关朝政,无关男人,无关地位,这才是友。”
她来这里还没有交到同性的朋友,流玉等人于她来说更像是亲人。她倒是也希望有这么个友人,可以闲来喝喝茶,聊聊无边无际的话题。
“你果然如我所想,跟京都城里其余府上的小姐完全不同。”程皇后笑了。
“我不知我的心是否会在宫中变去,但我会记住你这句话。无关朝政,无关男人,无关地位,这才是友。”程皇后用心记住这一句话,她希望自己日后能够在宫中,保留一份属于她自己的心境。
她羡慕云菱,也钦佩后者的勇气。但她知道她自己永远不可能像云菱那样,敢于去挑起一切,能够熟通兵法而有不逊色于男人的谋略。
她喜欢云菱这份飒然,喜欢她活得快乐恣意。虽然她不能拥有,但是她希望看着这样的人在身边,那样她才能够感受到轻松自在,让她自己觉得一切都很真实。
“那我就要多谢皇后娘娘的抬爱啦,话说能给点吃的不?”云菱表示自己很饿,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那种。
“噗嗤——有!你等等。”程皇后灿烂笑开,起身去吩咐贴身婢女取点心来。
云菱看见食物,那是双眸大放光彩!
“你先吃点垫肚子,马上就可用膳了。”程皇后解释道。
“可以可以。”云菱在程皇后说话间,已经大块朵点心了。
两人一个说话,一个一边吃一边回着,倒是颇为愉快。待到宫娥来通传皇帝已摆驾,程皇后这才让云菱擦了手随她一起入席。
“这么高调?我不用先回去么?”云菱深刻觉得,她还是要低调一点的好。
“不用。”程皇后起了身,见云菱发鬓上的头饰颇素,一定要将那极配她今日一身幽蓝流云缎的蓝玉华盛给她戴上。
“重!”云菱抗议。
“今儿就是你的大日子,不能这么素!”程皇后给云菱戴上这蓝玉华盛后,又给她取下耳垂,非弄上一串同样重量级的蓝玉耳坠。
“你是要害我吧?”云菱忽然自己交友不慎了。
程皇后不理睬云菱的抗议,自给她倒腾了一番之后,便让宫娥进来服侍修上妆容,方摆驾往宴厅去。
因着乾坤殿到宴厅,比之昭明宫到宴厅的路长,所以这番折腾下来,这程皇后的銮驾与皇帝的龙驾倒是正好在路上碰到。
“你是算准了吧?”云菱贼眉鼠眼的问道。
程皇后“嗯哼”了两声,侧头不说话。但云菱看她脸上那胭脂下,分明还有掩饰不住的红潮。云菱寻思着:看来这新皇帝,是比较得这程皇后的心的嘛。
“听闻皇后的銮驾里,可是有你的心上人。”这边丰元帝看见皇后的銮驾后,打趣给身边的盛启道。
“嗯,一会就能看到了。”盛启也不闪烁其词,直接就承了丰元帝的话。
丰元帝听言微顿了顿,语气多了几许羡慕:“你倒是逍遥,甩下这烂摊子,带着你心爱的女人,天下自潇洒。”
“不用太羡慕。”盛启淡淡一句话,噎住了丰元帝所有的调侃之意。
丰元帝隔了一阵,才又道:“这一年多过去,你就不曾后悔?”
“你知本王做事,自来没有悔字。”盛启回答得很爽利,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仿佛当初的决定,对于他来说,真的就是一个简单的抉择而已。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接你这烂摊子。”丰元帝却道。
“悔也不要来找我,早早生了儿子,你找他接下这位置。”盛启直接撇清了干系道。
丰元帝听着直摇头:“人人要当皇帝,你却避之不及。从前可不是这样,我倒是真好奇那云家女是什么天仙,能把你迷得江山都不要了。”
“没遇到菱儿之前,我并不知要什么,那时候争帝位大约只是为了不被压制。”盛启难得说肺腑之言,丰元帝静默听着。
“一直到菱儿出现了,我才知过着那些日子,不如她一笑让我喜悦。只这喜悦,就胜过一切。”盛启的形容很简单,但这种简单,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得透的。
盛启拿得起放得下,在情感上的处理方法一如他带兵打战,目的明确直接。他认定了云菱就握住不放手,并以这一点为最重要的一切来处理所有事。于是其余的就变得不重要了,而他的用心和专注,带给他的回报也不菲,因为他最终抱得美人归了。
丰元帝听着虽能理解,心头却仍旧是一片茫然。或许他依然没遇到那种“喜悦”,所以不能理解。或者遇到了,但是他却没有抓住并留心这种“喜悦”,因而错过了也未可知。
思量间,已可听到设宴的大殿里传的颇为热闹的声音。
丰元帝旋即整了思绪,在新晋内侍总管全德的声音中步下车辇。他抬眸当可见程皇后那一袭浓艳凤袍,以及那金色步摇下的端庄容颜。
只这容颜里,似乎有未褪全的笑意,和一丝妩媚的娇羞?这让丰元帝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眼里,程皇后礼仪周全,端庄贤良不假。但是却让他总感觉是没有生气的布偶,可今儿看着似乎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