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绝天下之农门毒妃 !
丰元年二月中,云菱已归缙云侯府。
按大盛祖制,朝廷三品以上官员之嫡女,谓之名门闺秀者。岁十五当年,将于三月三日焚香更衣后,集于凤凰宫前,礼拜太祖皇后,诵三从四德,谨听当朝皇后训词。
这在大盛朝,于女子来说,是人生中第一件大事。且因为能去到凤凰宫行及笄礼者,均是各家正室所生,身份尊贵不凡,更昭示着这等礼仪之盛大。
而陪同观礼的母亲、婶亲、舅娘,同时为自家儿子物色着贤良媳妇。这就让及笄礼变成一场争奇斗艳,各显才情的角斗场。谁能突围而出,飞上更高的枝,就在这第一次的露相大礼上。
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云菱那样,在十三岁时,就能有进宫参加太后寿宴的机会。几乎所有的名门闺秀,都会在十五岁之后,才能渐渐出现在某些特定的场合里。
所以为应对这场盛大的礼仪,无论是参礼本人,还是家中父母,都会早早做安排。准备给皇后的见面礼,温习宫中礼仪等等。
是故即便云菱的生母已经不在,李玉莹因云湘之死与她有隔阂,也不妨碍宛苑自她归来后的热闹。
云老夫人生怕李玉莹有小心眼,一切事关云菱参加及笄礼之事,都由她一手操办。她自己本人,更是每日都要道宛苑来看云菱。
“菱儿,虽说你已与厉王婚期已定,但这及笄礼仍旧不可马虎。否则人家会看轻你,将来你在婆家过得也不会太好。”云老夫人端坐着,每日要给云菱耳提面命一遍,千万不要在及笄礼上出错。
“是。”云菱虽知道云老夫人佛口蛇心,现在所言不过是为了她嫁过去可为侯府谋福利,但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也愿意去虚以为蛇一番。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和谐社会嘛,大家面上过得去,没必要整天黑脸想见,这样不利于青春永驻。
“瑞儿已从灵山归来,晚膳前大抵能到家中。湘儿一事,你莫要多说。若是瑞儿说些不好听的,你当他爱妹妹心切,让一让他就是。将来他有好前途,便是你的娘家有实力。总要记住如今厉王待你再好,小两口总不可能没吵架的时候,所以娘家总归是你的后台。”云老夫人果然将话绕道正坎上了。
“只要不是太难听,菱儿可以当不曾听到。”云菱自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云老夫人听此话,这心才安了些,起身道回去。
流玉送云老夫人出宛苑,其后归来细心道:“小姐,老夫人去了夫人那儿。”
云菱听说并不觉得奇怪:“嗯,想要我将来帮衬云瑞,她自然要跟李玉莹通好气。”
流玉低眉不语,云菱抬眸看着素净的少女道:“流玉,来——坐这里。”
对于流玉,云菱是心疼的。虽然那碰她的人,已在生不如死中度尽了终身。虽然李玉莹也受了丧女之痛,云老夫人则在心惊胆战中度日。可是从前的流玉,仍旧回不来了。
“流玉,如果你不想呆在这样的复杂环境里,我可以安排你去稻村。或者在如风镇上,大昌源里做些事。或者你想去哪儿,我也可以将大昌源的分号设在哪儿,让你去打理营生。”云菱怕流玉在这宛苑里,在这京都城里,会因为那些过往而住得不开心。
离开让人伤痛的地方,虽然是一种逃避。可是这种方法,总能让人的伤痛好得更快。时间和空间,是最好的药。
“小姐!”流玉抬眸颇有些惊愕的看着云菱,随后她扑腾着跪地拜倒:“奴婢不走,小姐您别赶奴婢,奴婢要留在小姐身边。”
云菱没想到流玉的反应这么大,只当是她一时间不能接受。
伸手扶起流玉,云菱解释道:“不是赶你走,是让你过自己的生活。你可以看到更多的山山水水,走过更多的地方。那时候你可能会发现,其实从前所经受过的,只是生命中一段经历。”
“不去,奴婢不去!”流玉却猛摇头,仿佛云菱让她去面对洪水猛兽。
云菱看流玉这状态,明显非常不对。而流玉更是急得哭出来,仿佛云菱再说下,她就能被逼去死。
“好,不去。”云菱抱住流玉的肩膀安抚,她本以为流玉已经从那种伤害中稍微走出来了。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她是陷得更深了。
“小姐,流玉不要离开您。”流玉仿佛落水之人抱住了救命的浮木,在她看来云菱就是那能够让她脱险的浮木,她不敢放手离开。她害怕离开后,又是无边无际的深水。
“好,不离开。”云菱轻拍着流玉的背安抚着,心里不免有愧疚。当时出事,她只是将流玉送到邙山军营。其后她忙她的,对于流玉更多的只是叮嘱张默好生照顾。却忘记了改给这少女进行心理疏通,以至于如今流玉的心理障碍这么深。
“流玉,你这孩子真是。”周妈看这阵仗,忍不住抹泪。
流玉方觉自己逾越了,连忙起身擦泪道:“小姐,奴婢没事了,您别担心。”
“小姐您别操心这些事,再过五日就是三月三了,这宫规您可是都背熟了?”周妈操心道。
“放心吧,那些我都知道。”云菱根本就不需要背这些东西,因为在她的记忆力,本身就存在着。
“小姐还是再看一遍的好。”流玉不放心,把送来的宫规册子拿到云菱跟前,一定让她仔细看一遍。
“成,两位亲娘,我这就看可以不。”云菱摇摇头,最近她自己没折腾自己,倒是被别人折腾死了。
流玉见此眉眼微垂,隔了一阵看云菱果真在看着那些册子,她才与周妈出了屋,以免打扰云菱看书。
……
彼时后院正屋里,李玉莹跪在地上听着云老夫人的训词半个时辰过去了。
“你当明白,如今菱儿是咱们侯府可以攀的枝。你心里就是有再多的恨,你也得吞下去,死死的咽下去。”云老夫人端着架子,摆正主母的姿态训着李玉莹。
李玉莹过这样的日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从前她倒是有些麻木了,可是当知道云瑞要回来了,她的儿子终于要归家了,她这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娘,您可想过若是咱们这般为菱儿好,她过厉王府之后,却不理会咱们侯府当如何?”李玉莹面恭顺,声委婉道。
云老夫人听言眸色变了变,她其实同样有此顾虑。
“老身也是要入土之人了,能做的就这么多,其余的就看她良心。”云老夫人知道李玉莹不是善茬,但这事她不想但主手。她被云菱的手段吓到了,或者说是被她能让厉王做事吓到了。
“娘,您就算不为瑞儿筹谋,也当为侯爷好。侯爷如今年事也不小,为着那些混账事,如今少不了被人耻笑。因着菱儿的关系,厉王也不亲好咱们侯府。那么人还不是该说的说,侯爷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这般说三道四,您这心里能好受?”李玉莹知道云老夫人是好面子的人,所以就拿这等事来说项。
“我也不指望瑞儿能找多好的小姐当媳妇了,只求能配得上这王侯的门面就行了。”李玉莹也清楚云老夫人不可能不宝贝这嫡长孙。
“你想作何?”云老夫人也听出了眉目。
李玉莹见云老夫人松口,她这心里就放了一半担忧。
“这事如此……”李玉莹也不瞒着,当即将想法说明清楚。她知道云老夫人必然会想办法,让这事一旦不成也与她没一丝干系。但是她不怕,因为她认定此事一定能成!即便云菱有影卫护着,这一招也绝对逃不了。
当日云瑞果然在晚膳前回府,他尚且不知云湘已死,见来迎人中并不当是云湘之人。自云锡处听了训话后,在李玉莹处还问着此事。
“什么!湘儿死了!”云瑞怎么都不敢相信!
“是。”李玉莹抹着泪,想起云湘的惨死之状,她日夜不能寐。
云瑞看李玉莹这神态,知此事必然不是这么简单。
“娘,你且说清楚怎么回事?湘儿正直妙龄,如何会就没了?孩儿赶着这几日回来,就为着送湘儿参加及笄大礼。”云瑞三年前回府行成人礼时,家中一切尚且安好。如今三年过去,他再回府却得到这等噩耗!
“为免你分心,这事娘一直瞒着,可是每每想起,总觉得湘儿死得太惨。这才是十三岁的少女,生生被折腾死,还没能落下一句怜惜,都说她是罪有应得。连丧事都是草草了办,湘儿命苦啊——”李玉莹说起这些事,心疼得难以自抑。
“谁干的!”云瑞拳头上青筋直冒,他买想到自己不在府上,妹妹会被欺负得这么惨!
李玉莹摇摇头:“此事都过去了,听娘的话,你也别去瞎想。明日随娘去给湘儿上一炷香就是了,你别插手这些事。”
“娘!湘儿的事情作为兄长怎么可能置之不理,爹怎么说?爹没有讨出一个说法么?是谁家干的!”云瑞毕竟年轻气盛。
“瑞儿!”李玉莹顾着哭诉,这才发现云瑞太过上心此事。然李玉莹知道,以云瑞的身份,这后院之斗没必要牵扯进来。
“湘儿一事,娘自有办法。但你身为缙云世子,当明白自己的身份。后院之事牵扯众多,你不当牵绊于此。你该专注的,是朝堂上的大事。你爹跟你说的,让你见的人才是你当上心的。”李玉莹知道云瑞并非厉王的对手,而在云菱还是厉王心头宝时,绝不可让云瑞沾惹了不该惹的人。
“娘。”云瑞被李玉莹的话当头喝下了心中的意气。他自然知道如今大盛濒危,他亦是因此急急下山而来。身为男儿,自然都有热血为朝廷的赤忱。
“娘之前在寒山寺为你求的平安符呢,怎么没佩戴着?”李玉莹岔开话题,状似无意的问起这话题。
“哦,当时在灵山守夜时遇着猛虎,不小心丢了。后来一直没找到,师父说这平安符也尽了本分,是故散了去,让孩儿别找了。”云瑞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可云瑞说得云淡风轻的,李玉莹却听得心惊胆战:“怎么会有猛虎!灵山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猛虎!”
“说来也奇怪,别说灵山,就是整一片九曲山上,那些凶兽都十分温顺,从不惊扰人。那次却也不知这猛虎是怎么了,非到寺里来放肆。”云瑞只当这是一桩奇闻来说。
李玉莹听着,那一颗心却都悬挂起来。当即明白不让云瑞插手这些事是对的,厉王能够让猛虎都为他办事,硬是将平安符送到老太婆手上,自然能在灵山将人弄没了。
而灵山那种地方,厉王的手还能伸得进去,可想而知厉王的能耐!
李玉莹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将来云瑞的路,若是真的捏在云菱的手上,完全没办法过下去。她不相信云菱会不给云瑞穿小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云菱权势丧失!
“娘?”云瑞见李玉莹失神,说话的声音提高叫道。
李玉莹这才回神,掩饰着道:“哦,你这把娘都吓到了。还好人没事,找日子娘去寒山寺谢谢菩萨。”
“去吧,先去梳洗歇着,一会晚膳的时候多吃些。娘这就去厨房为你做菜,这三年不见,都变了模样了。长大了,是可以娶媳妇了。娘此番进宫,自当在及笄大礼上给你物色好闺秀。”李玉莹再不说云湘之事,她知道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再怎么也不能让儿子卷进这些事里来。
“是。”云瑞见李玉莹怎么都不肯说,知道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只留了心眼请人去打听。
而因是云瑞归府,且是学成出师,此后都在侯府里住下了,是故晚膳十分丰盛,大有过年做节的派头。
云菱少有同云家人用膳,今日也算给面子出席。因为她也想看看如今的云瑞,记忆里的云瑞与云湘感情倒是不错,当年盛京与云湘能勾在一起,与云瑞的牵线少不了干系。
见礼用膳,面上气氛倒是融洽。云菱的目光隐晦看向李玉莹,倒是有些奇怪后者怎么没有将云湘之事告诉云瑞。因为她很清楚,只要李玉莹说了,那么云瑞就不可能对她这么平淡。
“菱儿,宫规可都记妥了?”云锡今日心情明显不错,席间还喝了几杯小酒。看见云菱今日也乖顺,他不由问道。
“爹放心。”云菱那会正在埋头苦吃,动作虽文雅,食量明显不减。
云瑞看着有些蹙眉道:“菱妹可是午膳未用?”
“非也,只是食量大。”云菱回道,她整天要做那么多废脑力的事情,自然比起寻常坐着绣花闲聊吃茶用点心的小姐饭量多。
云瑞眸光微沉,本以为李玉莹或云老夫人会说云菱,可不想大家都三缄其口。甚至云锡听说,还笑着让云菱的婢女多给主子布菜。
“爹,这似乎不能惯着。”云瑞看不下去,尤其是云菱那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完全与从前上桌时小心翼翼,甚至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的“云菱”相去甚远!那一身的势头,似乎都能压住他来,让他看着怎么都不舒服。
也不等云菱自己解释,云锡便道:“菱儿近来辛苦,多吃些才有气力。”
“瑞儿也多吃些。”李玉莹亲自给云瑞布菜,又岔开话题问起他灵山的一些事。这才让差一点摩擦起来的冲突缓下来,然而云瑞已察觉此种不对劲了。
待到晚膳之后,云锡尚且将云菱叫去书房,这就让云瑞越发不能理解。这也不怪他,他在灵山的十分封闭。除去一些天下大事,例如当今的战局,灵山师父会给他细说,让他以自己的能力去看且分析。
至于朝局,他也只是通过云锡的家信来了解。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云锡给云瑞的家信上,从未提及过云菱。
当时云菱在云锡书房内,后者正问她:“如今天下大乱,你可知厉王是如何想的?”
“这事菱儿不当过问,爹若是想知,不妨问问王爷。”云菱吊着说道。
云锡起身踱步子,来回几次后才道:“菱儿,爹以为在此前厉王伤重,你将你手握兵权和影卫令之事告诉爹,咱们父女两就不该有太大的隔阂。”
“关于你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爹有错,但错已造成。可爹毕竟是你爹,你这又是何必呢?”云锡永远记得那日的震撼,若非后来出现崇王入府劫持云菱的时间,他已经召集了群臣去见眼前这少女了。
所以云锡相信,云菱不可能不知道盛启的计划。他不过是想要为云瑞谋一门好差事,让云瑞能够沾厉王的光,去得到一些不错的战功,以为他将来的威信权利累下积淀。
“爹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菱儿也不妨直言相告。王爷有什么安排,若是说出来了,对您反而不好。”云菱知道云锡的心思,但是她就算知道盛启的计划,也不可能告诉云锡。
“如何会?你当知道爹与瑞儿若能有功勋,自然有你的好处,咱们都是一家人。”云锡语重心长说着,神态显得很殷诚。
“爹亦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当知道什么是军机,更明白军机当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您是想为大哥谋军功,只要他有能耐,此番出兵自然会有军功回来。”云菱说罢不欲多言,因为云锡那句都是一家人让她觉得恶心。
“菱儿——”云锡自然还想多套些口风。
但云菱已起身道:“菱儿近日忙碌,回去还有事要做,便不配爹唠嗑了。”
“好,去吧。”云锡知道云菱是不想说了,他也不能更不敢去逼。他太清楚这个女儿了,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
……
彼时云瑞自云老夫人处出来,再度寻李玉莹而去。
“娘,如今是怎么回事?爹和祖母对这菱妹大有不同,她这神态举止似也不寻常,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云瑞并未问云老夫人,而是回来问了李玉莹。
李玉莹寻思着有些事云瑞知道也好,这才整理了道:“咱们家是侯门,自来嫡长女便有不寻常的地位。再者如今侯府里,只有云菱这位嫡小姐。她将来嫁入什么家门,对于你和咱们侯府来说,都有非常大的影响。”
“这又如何,除非是嫁入宫中,且十分受宠或者为后,否则家中人何必这般敬着她?”云瑞看得出云锡的态度里,就是有敬的意味。
“你不知,她是厉王亲点了要娶的女子。厉王是谁,有什么能耐你当清楚。”李玉莹反说道。
“厉王?!”云瑞当然知道厉王这号人物,而且如今天下都知,若是还有谁能让大盛脱困,唯有厉王一人了!
“不错,她就是厉王亲要的厉王妃。京都城皆知,此事娘也不怕给你细说。”李玉莹遂将云菱协助盛启做的事说来。
“菱妹什么时候有这等能耐?!治伤、带兵、解上古奇毒……”云瑞不敢置信。
李玉莹摇头黯然道:“若是湘儿有她一半的能耐,也——算了不说这些,总之云菱此女,你以后少说她两句。她如今是厉王的心头宝,身边自有影卫护着,不是你可以动的人,懂吗?”
云瑞听着这些话,再想到李玉莹不让她知道云湘之事,不由问道:“娘,湘儿之事,是否为云菱所为?”
“不是!”李玉莹立即说道。
云瑞那一双承袭李玉莹的长凤眸微眯,心中已有了底。他可以七八分确定,云湘的事情跟云菱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