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可您瞧见了,陛下方才对梅大人好得很哪,可见陛下以后肯定是重用他的。”
云雀啐了口:“公公说,若梅濂是个聪明人,必定会在陛下来之前,先自己把自己给打了,最好见血,他不会让陛下夹在您和重臣之间两难。”
听了这话,我心里空落落的。
我自以为花样百出,用沉默、念信、泡脚、情分来熬他,让他处在惊惧和情动之间,以至于先刺伤自己,然后又猛扇自己耳光忏悔,没成想,竟不是为了我。
大郎,夫妻已到末路,你还如此算计,半分真心都不给,好样儿的。
就在此时,我听见外头传来阵男人的欢笑声,是他们回来了。
我忙拉了云雀,往内间走,走之前不忘踩了脚李昭的虎皮坐垫,顺便把他的燕窝糕端走。
进去后,我将雕花镂空的小门关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往外瞧。
嚯,了不得了。
方才刚见面是情敌尴尬,如今已然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李昭笑着把梅濂拉到书桌前,随意扯了张纸,狼毫笔蘸饱了墨,不晓得在上头写了什么鬼东西,一旁立着的梅濂手举着灯,眉眼皆是谄媚愉悦,忙跪下谢陛下赐字,激动地直用袖子抹泪。
外头雪好像真的很大,他俩靴子边都积了薄薄一层雪。
李昭人白,脸颊稍稍冻得发红,梅濂那小子睫毛长,上头凝了细小的水珠。
他们又谈了几句诗词,这才重新落座。
李昭顺手去端茶喝,发现茶杯和糕点早没影儿了,他摇头笑笑,斜眼朝我这里瞅了下,说自己饿了,让胡马再弄几碟子燕窝糕来,顺便弄些羊骨汤,今儿大雪寒凉,喝这玩意儿,再好不过。
没一会儿,宫人就将热腾腾的汤、糕点和腌萝卜等小菜端了上来。
李昭舀了两碗汤,用手抓了些芫荽末和葱花,放到梅濂碗里,像喝酒那样,端起碗和梅濂碰了下,故意吸溜出很大的声响。
羊汤的鲜美从四面八方飘进来,我肚子里的馋虫大叫,那臭儿子亦狠踹了我一脚,催着我赶紧冲出去抢一碗来喝。
我用指头揩掉嘴角边的口水,心里骂了李昭十几遍,明明知道我现在嘴馋,时时刻刻要吃东西,故意勾人。
我剜了他一眼,这狗东西此时倒没了帝王那种派头,十分的和善可亲,连连给梅濂碗里夹小菜,笑道:“朕和梅郎、文清年纪相仿,可朕觉得,和你更能聊得来些,文清实在是有些迂,每每同朕一起用饭,说好的闲话家常,哪料说着说着,总能扯到江州战后治理上去,真没意思。”
梅濂笑道:“陛下不说,臣到忘了。前年袁大人到洛阳,上午去陈家办盈袖和南淮和离的事,下午打了壶墨,去茶寮瓦市听士子清议时局,晚上呢,又去了青楼。”
“哦?”
李昭登时来了兴致,身子前倾,坏笑:“文清居然逛烟花之地?”
“陛下说笑了。”
梅濂摇头笑道:“他便是想嫖,也没银子,秦楼楚馆向来乃豪贵一掷千金之地,他是去打听,新妹夫左良傅是不是洁身自好之人。”
“哦,这样啊。”
李昭了然地点点头,忽然用筷子头点了下梅濂的手背,笑着问:“那梅郎呢,可曾……嗯?”
梅濂登时大窘,俊脸绯红,臊的低下头,眼睛不住地偷偷往我这边瞟,笑得极尴尬,他想否认,在皇帝跟前留个好印象,可又没法解释念惜那骚货的出处,只得默认。
而李昭那狗东西促狭一笑,打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朕的后宫,还没梅郎一半多呢。”
梅濂此时连脖子都红了,笑的比哭还难看:“陛、陛下取笑臣了。”
不知不觉,我的脸也热了。
当年梅濂未发迹前,就曾偷偷出去嫖过,后面更是纳了个娼妇进门。而今虽说我不再记恨他这些肮脏事,可到底夫妻一场,还是觉得丢人,李昭这狗东西,忒坏,忒坏了。
“好了,朕不逗你了。”
李昭笑着拍了下梅濂的肩膀,容色忽然严肃起来,道:“爱卿这两年来一直在北疆,想来十分了解云州事,而今三王之乱虽平,可云州地方势力仍盘根错节,实在让朕心忧。这半年来,咱们君臣虽未谋面,可暗中书信往来颇多,朕知道爱卿才华出众,原本想让你继续做云州刺史,可朕初登基,身边着实缺少信得过的人,不得已才将爱卿宣回来,依爱卿看,云州该派何人治理?”
梅濂知道此时谈及政事,赶忙放下碗筷,细思了片刻,笑道:“臣以为,让左良傅继续出任云州最好。”
“何解?”
李昭皱起眉。
梅濂正色道:“陛下,云州难治,是因其偏远,内则豪贵武将遍布,外则越国虎视眈眈。臣起初为曹县县令,深知土地乃所有症结所在,百姓授地不足,无法缴纳足额赋役,而豪贵不断兼并,官府又严加相逼,无奈之下,百姓只得卖身为奴、或上山为匪,亦或拖家携口南逃。臣以为,一则派手腕强硬之人治理云州土地兼并问题,二则尽快将云州豪贵迁至关中,如此双管齐下,云州可治。”
“不错。”
李昭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连连点头,叹了口气:“爱卿这番见解,已经胜过朝中大半重臣,迁云州豪贵……哎,这些人老根子在那儿,怕是难。”
“不难。”
梅濂忙笑道:“云州豪贵,以陈砚松和荣国公为首,如今陛下已经和谢家联姻,国公爷镇守北疆,那是替天子守国土,迁不迁已经没意义,至于陈砚松……”
听到这儿,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老陈再怎么说,也是袖儿的生父,梅濂想怎样?
我屏声敛气,朝外看去。
梅濂剑眉微皱,凑近李昭,笑道:“臣一手养大了陈砚松的女儿,后又和他多番接触,此人唯利是图,阴狠无情,唯一的软肋就是独女和养子,而今他有功,陛下也不好强让他迁到关中,若是把左良傅派去,盈袖必定追随丈夫。此前盈袖被她父亲算计,遭到陈南淮奸辱,深恨这对父子,必不愿与此二人同居一地。臣以为,盈袖这丫头虽弱小,可却能撼动泰山,对付陈砚松,还非得这丫头不可。陈砚松一动,其余豪贵便不难下手了。”
听见这话,李昭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朝我这边看了眼,道:“此事不急,缓个一两年再做也可。”
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袖儿当初差点被这对父子折磨死了,这才千里迢迢躲在了长安,如今再让她回去,岂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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