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当初众神对特雷默尔的围剿就发生在这里，这才使得自然之神的神座易位后，城堡外小镇上的精灵对此依旧一无所知，只看到那些从城堡大门走出来的光明教徒，觉得他们的神被这些家伙恶心地变了样貌，以求换个好心情。

他们跟着女精灵来到了研究室。

似乎是考虑到自己在这会让这些玩家觉得不自在，放不开自己的动作，在把人带到研究室后，带路的精灵便自觉地在行了个礼后自己走开，只剩下这些玩家站在研究室的门口，看着房间内空荡荡的布置面面相觑。

自然之神的说辞果然没毛病，房间里果然没有多少能算是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据说曾被当做是研究室的房间乍一眼看上去连毛坯房都不如，毕竟毛坯房好歹也能算得上是有着墙面平整的优点。整个房间里连墙壁上用于装饰的花纹都剥落到只剩下一点，它们如今的作用可能就是让所有进入房间的人知道这里过去有过装饰的墙纸。

房间里唯一能算得上是疑点的东西或许就是那扇没有了窗叶的窗户了——

明明整个房间都作为“地下室”，处于看不见阳光的城堡底部，镶嵌于母树底部的树干里，透过窗户只能看见母树深褐色的树干。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研究室里却还硬生生地开了扇没有任何作用的窗户，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暗示性极强。

……直到之后玩家们再去询问那位给他们带路的女精灵，这才知道这颗母树出现于城堡建成后。当时负责建造城堡的精灵并不知道母树的模样，整个城堡都是按着当时工人建造常规建筑的经验画的图纸。直到城堡建成、母树拔地而起后，原先开了窗户的一楼被固定在母树底部的树干上，因为无法见到阳光最终沦为了地下室。

“家徒四壁”的这个形容词便是这个房间的真实写照。

玩家们只是站在房间门口，几乎只用一眼便轻松看尽了这个房间的所有内容。可来都来了，虽然房间里看着是没有多少东西，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空荡荡的研究室内，认真观察房间里的每一片墙皮和地板的每一寸土地，尝试着寻找那些可能还留存于房间内的线索。

但显然，损坏如此严重的房间里自然难以让玩家找到什么合适的线索。

他们几乎是已经把自己所有想到的办法都一股脑地全用上了，只可惜房间里没有什么通往密室的门，地板下也没有什么能拿来藏东西的土坑。就是按着这个世界的魔法套路来，往窗外母树的树干里输入魔力，最终依旧还是看不见哪怕一点效果。

没办法，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并且还找到了很有可能能威胁到神明的东西的消息，这时候无功而返显然不是他们的惯常做派。玩家们只能先把自己搜索研究室的录屏以及那个从自然之神口中得到的惊人消息先提交上去，转发给研究所的其他研究员，自己则暂且先厚着脸皮，在寂静之森再呆一段时间，等着后续的安排。

……

研究所内，这些由工作人员扮演的玩家在游戏里实操得到的讯息先是递交给相关的负责人进行审核，然后再移交给其他部门的负责人，最后层层下传给研究所里的其他研究员。

最先看到“自然之神表明顾烨成为了科学之神”的消息的相关负责人提前就被总负责人告知相关的信息，得知了这方面的传闻，在看到这个消息被递交到他面前后，他对此倒也算不上多惊讶。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自然之神先前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局面，居然在这种什么弑神行动、乃至于弑神必须条件都还尚未来得及完全展开的情况下，就被祂自己早早地直接打破了。

相关负责人将这部分的疑点以及那段与自然之神会面对话的录屏单独剪出来，向上发给了游戏的总负责人，而后才将那段搜索研究室的录屏发给了其他部门的那些研究员，并告知那些得知了这件事的玩家，示意他们在游戏里活动时务必要保守住自己秘密。

另一个办公室里，负责人看着自己最新收到的消息，看着邮件里写明的自然之神的异常反应，他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早在自然之神在让顾烨化身为新生的科学之神后，祂便给了顾烨两个选择——那就是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彻底隐瞒下来，不告知其他人。

而这也成为了自然之神手中的一张效果未知的底牌，基于顾烨所做出的选择，它最后或许会毫无效果，或许也会让顾烨与他们的合作生出更多的间隙，在关键时候护住自己。

当然，对于顾烨当时做出的选择，那位远在寂静之森的自然之神自然不得而知。只是这种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旁敲侧击得到的消息，在负责人看来显然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打出这一张重要的底牌。

按照他曾预想的情况来说，就算是某天自然之神会将这张底牌对着他们直接掀开，那也不应该会是现在的这个时候。

现在还太早了，弑神的方法还未成功找出，三方的关系也还未彻底稳固。在这个惊人消息提早爆出后，本就算不上亲密的合作关系直接就能因此而彻底破碎。

如果先前顾烨选择了坦白，自然之神的这番话语无疑会在他们将其告诉顾烨后，使得顾烨与祂的关系在“科学之神现世”的这个转折点后，沦落到更加糟糕的地步。

如果先前顾烨选择了隐瞒，自然之神的这番话也会使得他们与顾烨之间彻底失去信任。而相较于其他神明，顾烨的优势全然在与他们，双方之间失去信任显然就是件致命的事情。弑神或许还会继续，但他们未来势必会对顾烨抱有警惕心理，这一系列的变故很有可能还会影响到未来的弑神进度，影响原本的计划。

无论如何，这看着显然算不上是一个暴露底牌的好时机。

这看着显然不合情理。

直到此时，负责人只看到了这件事所能引出的所有负面影响，完全想不通自然之神突然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他坐在座位上沉思了片刻，随即点开了一个记录着《弑神》游戏内所有发生事件的文档，将过去曾发生的所有和自然之神有关的事情在心里又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

负责人尝试让自己站在自然之神的角度来重新看待这一切。

所有的变故都出现在顾烨成为了科学之神的那一天——

自然之神隐藏在魔晶里的法阵让顾烨接收到了来自于信徒的信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科学之神。

祂为什么让顾烨也同样成为了神明？

是担心在未来失去了系统后，顾烨无法继续承担召唤玩家的职责……还是说，让意图弑神的顾烨也成为了众神之一，由此来让双方的立场得以保持一致，转而间接保护作为神明的自己？

负责人觉得自己在此时看到了关键。

是的，顾烨想要弑神，玩家也想要弑神，可是身为神明的自然之神，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看着他们将屠刀对准自己。

……就算是他们在这之前愿意开口保证自己绝不会对着祂出手，但是口头上的保证又能有多少重量。位于猎人的屠刀下，哪个猎物愿意将自己的信任交付给握着屠刀的猎人，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对方那不知真假的承诺上……更别说在成功找到了陨落遗迹的位置后，他们如今的目标已然更换为彻底结束这个神明的时代。在过去的弥瑟亚和如今的《弑神》玩家后，他们显然无法接受这颗星球的未来再次受到其他文明的觊觎，想要在当下结束这一切。

和弗朗西斯与特雷默尔不同，自然之神或许确实想过要弑神，但祂却并不希望神明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无论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抑或是那片化身为乌托邦的寂静之森，他们都需要自然之神活着。

和帝国的人类与魔域的魔物不同，神明真正消失的那天，双方持续了数十年的战争确实会至此画上句号，但平静祥和的寂静之森失去了神明的庇佑后却会彻底沦为精灵的地狱。

即便是如今自然之神身处于寂静之森里，森林里的这些貌美精灵还会受到其他种族的觊觎，那么等到自然之神彻底消失后，这个数量稀少的珍稀种族如何能在这个连人类都能沦落为农奴的世界里保护好自己。

……就是现实中的保护动物可能都会遇到偷猎者，更何况是这些如今就被公开买卖的精灵呢。

他们需要自然之神活着，他们需要神明活着。

假若以此为出发点来思考，那么之后的一切看着显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包括自然之神那看似鲁莽，径直便暴露出了自己手里那张重要底牌的行为。

从自然之神的立场来看，如果顾烨当时选择了坦白，对于神座没有半点留恋，那祂手上的这张底牌也跟着失去了大部分的效用。

至于那个想要杀死所有神明的顾烨，他在未来或许也会因此成为身为自然之神的祂的敌人。

可如果顾烨当时选择了隐瞒，无论顾烨是出于“害怕失去同伴信任”的原因，还是出于“想要留在这个世界成为真正的神明”的目的，祂如今说出的话语便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