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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秋季后,清河鸭的产品在火车上的销量并没有减少,相反随着清河鸭名气的传开,购买的人越来越多。

有些坐短途的旅客听说这个鸭子挺好吃的,名气大,也会试着买一点,尝尝鲜,个别手头宽裕的还会多买两包,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尝尝。毕竟嘛,这会儿物质贫乏,什么东西都凭票供应,出趟门不容易,总不好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带。

五六毛一小包的清河鸭、火腿肠就成了首选,能坐得起火车的人,花一两块买点零食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鲜也承担得起。

最近几个月,省城铁路局在火车上的销售一路看涨,赚了不少。身为相邻省份,跟省城来往最密切的宜市铁路局自然清楚兄弟单位的情况。

在派人坐了一趟省城火车站出发的列车,了解了清河鸭在列车上畅销的情况后,宜市铁路局终于坐不住了,准备主动派出采购科的庞科长过来跟清河鸭恰当合作的事情。

这封信就是个投石问路的工具。不过宜市铁路局是大单位,要面子的,信里说得很委婉,说是为了感谢余厂长相赠的那批清河鸭礼包,这才特派庞科长过来感谢他们。

余思雅看完信后,立即让林红旗给宜市铁路局发一通电报,就七个字“清河鸭恭候大驾”。

这封信寄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先送到了养殖场那边,然后由潘永康他们带过来的,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

未免对方来,自己这边没准备,余思雅又给养殖场那边打了个电话。

小李接起电话,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宜市铁路局要来咱们厂子里?那咱们要派人去接吗?”

余思雅好笑地问道:“你准备派什么车子?”

小李想了一下自己家的货车,总感觉让铁路局的领导坐货车车斗有点不合适,可小汽车他们是拿不出来的,这会儿他们县就一辆小汽车,只有接待重要领导或者梅书记等主要领导偶尔用一下。

见他不说话,余思雅笑了:“不必这么隆重,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跟铁路局合作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着呢,以平常心对待就行了。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通知你一声,如果对方突然过来了,我不在,你负责接待对方,如果合作,就按照我们跟省城铁路局的合作标准去办就行了。”

小李听说这个有点头皮发麻:“好,我尽量。”

余思雅笑着说:“不必紧张,另外,你要监督好生产,一定保证生产安全、健康,不要出任何岔子了,这才是你最重要的工作。咱们厂子本身没问题,不怕别人考察。”

小李嘿嘿笑:“我这不是没跑过销售,怕将这么大的单子搞砸了吗?”

“没事,能成就更好,成不了也没关系。如果我能赶回来,我会尽量赶回来的。”余思雅安抚小李说道。

这个单子当然重要,这是他们清河鸭产品跨省的第一步,打响这一炮,对于他们以后往周边省市扩张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全交给小李,余思雅也不大放心,小李处理细节干点实事行,但不是营销型人才,没怎么出去过,参加工作后就一直在红云公社,见识到底不够。

不行,以后这些主要的干部也要弄出去培训培训,长长见识。

当然这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宜市铁路局来访的事。

余思雅将盯梢的工作交给了林红旗,让她每天去邮电局看看有没有他们的电报,同时让小李如果再收到宜市铁路局的信,直接拆了,打电话过来汇报内容。

可惜余思雅实在高估了宜市铁路局办事的效率,说要来访,从10月中旬等到了11月初,宜市铁路局那边才再次传来了消息。这回他们的电报直接发到了省城,而且就一个日期,车次。

余思雅看过后就明白了:“看来庞科长就是这一天过来。林红旗,你去找人做一个板子,写上‘宜市庞科长’五个字,到时候带……算了我跟你一块儿去。”

人到用时方恨少,厂子发展太快,可有用的人才远远跟不上。其实丁舜这个人机灵会看眼色,他去接人再合适不过,但现在集团有了分工,没道理让他一个搞羽绒服厂的厂长特意去接人,不合适。

看来还得想办法再补充补充后备的人才,只是从哪里招人成了问题。红云公社那一亩三分地,有用的她大部分都扒拉出来了,只能从外面想办法。

到了11月8号这天,余思雅和林红旗提前了半个小时去火车站等着。

毫不意外,火车又晚点了,到中午十一点多才姗姗到站。两人站在接站的人群中,举起牌子,等火车上的人下了一大半后,一个穿着灰色干部装,鼻梁上架着眼镜,腋下夹着个黑色公文包,身后跟了个年轻人的干部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姑娘。

余思雅示意林红旗收起牌子,上前笑道:“这位就是庞科长了吧?你好,我是清河鸭集团的总经理余思雅,旁边这位是我的秘书林红旗同志,欢迎两位同志远道而来。”

庞科长眯起眼看着余思雅,似乎还不敢相信的样子,但知道他要过来的,只有清河鸭的人。短暂的惊愕过后,他伸出手跟余思雅握手:“你好,余……总经理,我是宜市铁路局采购处的庞科长,这是我们采购科的科员,刘小东。”

“庞科长和刘同志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辛苦了,两位请跟我来,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吃个饭吧。”余思雅热情地招呼他们道。

庞科长没有意见,余思雅把他们带去了火车站附近的国营饭店,请他们尝了尝本地的特色菜。吃过午饭,余思雅笑着说:“庞科长,刘同志,我们清河鸭在火车站对面开了一家门市部,就在这条街的前面,走个两百米就到了,咱们去看看吧!”

听说这么近,庞科长很好奇,一口答应了。

余思雅领着他们去了门市部,正好有旅客在买东西,叶梅几个在给顾客拿货物、结账,看到他们过来,叶梅放下手里的东西正想上前,但被余思雅给制止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们随便看看。”

余思雅将人带进了门市部,指着货架上的东西说:“这是我们清河鸭目前主要在销售的产品,都在货架上,非常畅销,后面还有仓库,大家随便看看。”

庞科长拿起一根火腿肠看了看,跟他在火车上买的一模一样,不过进门处的价格公示表上却便宜了许多。他将火腿肠放回去问道:“我看你们这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五毛的,火车上却都卖六毛啊。”

余思雅笑着说:“这是省城铁路局的决定,我们只管批发给他们。火车上卖多少钱,他们自己定价。”

火车上的东西历来比外面的贵,翻个倍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只是贵一毛而已,算什么?

庞科长点头,没有多说,在店里转了转,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到了两拨顾客进门。这个门市部生意是真的好,难怪连省城铁路局也能说动。

见庞科长只是转悠,却一直不讲话,余思雅只好主动找话题道:“庞科长,我们清河鸭在辰山县建立了养殖基地和加工厂。要是你时间宽裕,去咱们那里坐坐客吧?”

这么一家门市部,几分钟就看完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庞科长点了点头:“成吧,就去看看。”

他这次来就是决定要不要合作的,当然要看清楚,看看清河鸭这个厂子到底有没有实力,别后面弄出了什么问题,砸了他们宜市铁路局的牌子。

“那好,请庞科长随我们去汽车站。我们厂子建立不久,底子薄,没自己的小汽车,得委屈庞科长跟咱们一起坐大客车了。”余思雅坦然地说道。

这时候能有配车的无不是高级干部,庞科长还远远达不到这标准,他出行也都是坐公共交通,没什么好挑的,背着手淡淡地说:“那走吧。”

双方四个人一起去了汽车站,买好票,坐上了当天最后一趟去辰山县的汽车,颠簸了一下午,总算到了辰山县。

下车后已经是傍晚,红通通的晚霞布满了半边天,余思雅笑盈盈地说:“庞科长,刘同志,抱歉,咱们辰山县比较穷,回养殖场的车子今天已经走光了,得等到明天。咱们今晚去县里的招待所住一晚吧!”

林红旗看到余思雅说完这话,庞科长的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了,但仍旧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不接受也没办法,汽车站里今天没车子了,只能在县城里安顿下来。

余思雅笑呵呵地领着他们出了汽车站,边走边介绍辰山县的风景。其实也没啥好介绍的,毕竟这会儿县城又小又穷又落后,但余思雅就是什么都能说上几句。

林红旗在后面是真的佩服余思雅胡扯的能力,她一个人就能不冷场,哪怕这位庞科长的反应很平淡。

快走到招待所的时候,余思雅忽地一拍脑门说道:“看我,都忘记了咱们大家还没吃饭呢。正好前面就是国营饭店,咱们先去吃饭。林秘书,县政府不远,梅书记应该还没下班回家,你去叫他过来,咱们大家一起吃顿饭,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要是胡秘书和冯主席在的话,让他们也一块儿过来吧。”

林红旗马上点头:“好,我这就去。”

旁边一直不冷不热的庞科长终于拿正眼看了余思雅一回。

余思雅笑眯眯地迎上他的视线,眼也不眨的扯大旗:“梅书记一直非常支持我们清河鸭的工作,冯主席是清河鸭养殖基地联合会的负责人。所以我将他们一起请过来,方便庞科长更快地了解咱们清河鸭的状况,庞科长不会介意吧?”

人都已经叫了,才问他介不介意不嫌太迟吗?

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而且请的是一县之长,是给他面子,他能说什么?

庞科长摇头,终于多说了几个字:“当然不介意。”

“那就好,我也是想着我们两个女同志陪庞科长吃饭,你可能不自在,所以多请了几个人。咱们梅书记和冯主席跟庞科长是一代人,你们有更多的话题。”余思雅笑着解释道。

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庞科长颔首:“余总经理考虑得很周全嘛。”

看来这个年纪轻轻的总经理也不是没两把刷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来头特别大?连县委书记都能随便叫得动。

余思雅也不管庞科长怎么想,带他们到了国营饭店,点了几个硬菜,又要了一瓶酒,笑着坐回去,抱歉地表示:“晚上了,饭店里没多少东西了,简陋了些,招待不周,请庞科长和刘同志见谅!”

庞科长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地说:“没关系。”

“小余同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

余思雅回头,看到梅书记带着冯主席、胡秘书和林红旗一道大步进来。她连忙站了起来,笑道:“刚到,这不想着难得回来一次,正好要在县里面停留就约两位老领导聚聚吗?”

梅书记看了一眼庞科长,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得了高市长的赏识,就忘了咱们这些老领导呢!”

余思雅赶紧给他们拉开椅子:“梅书记哪里的话,我出生在辰山县,辰山县就是我的家,这是我永远的根,忘了谁也不能忘记提携我的两位老领导,我的家乡啊。梅书记、冯主席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宜市铁路局采购处的庞科长和刘同志,他们想来参观参观我们厂子。”

其实来的路上,梅书记早从林红旗口中得知这两位客人的身份了,而且也知道他们一路对两个姑娘不冷不热的,似乎瞧不上,所以刚才一进来,梅书记才会特意点出余思雅很得高市长的赏识。

当然这会儿哪怕知道对方的身份也要装作不知道。梅书记伸出手热情地说:“原来是庞科长,你好,你好,欢迎你们来咱们辰山县坐客,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尝尝咱们辰山县特有的绿茶……”

面对余思雅,庞科长可能还会拿拿乔,但面对身份、资历都不输他,甚至还在他之上的梅书记,他可不好意思再撑着,热情地回应道:“梅书记客气了,辰山县历史悠久、风景宜人……”

双方很快就聊了起来,从饮食文化聊到当年参军的经历,越说越起劲儿,连饭菜上桌,酒也送上来后,双方还在聊,似乎聊得挺投机的。

余思雅笑看着这一幕,将酒拿了过来,给四个五个男同志倒上。胡秘书见了,赶紧站起来,接过酒瓶子:“余总,这种事让我来就行,你坐。”

“好吧,我跟林秘书不会喝酒,你们慢慢喝。”余思雅笑着说道。

梅书记护短地说:“你们两个女孩子喝什么喝?我们喝就行,你们喝点茶就行了。”

一群人中就他最大,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于是余思雅笑呵呵地坐在一旁安静地吃饭,不时地附和两句。

男人喝酒,这饭就吃得久,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梅书记、冯主席和胡秘书三人明显是故意灌庞科长,到最后出门的时候,庞科长已经喝醉了,好在那位刘同志还是清醒的。

胡秘书和刘同志一起将人扶进了屋,给他擦脸洗脚善后。

梅书记和冯主席则在招待所楼下跟余思雅聊天。

梅书记问余思雅:“这个姓庞的很难搞?”

余思雅淡淡地笑了:“也还好,可能是不大看得起我这种年轻的女同志吧。也不稀奇,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乏以貌取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