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事出突然,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苏浈垂首行礼,“大人放心,我并无攀附之意,民女先行告退。”

说罢当真转身就走,段容时追了两步才叫住她,苏浈隐隐含着期待,却不敢回头。

“苏姑娘,我并无责怪之意,你肯提起这婚约,我……”段容时顿了一会儿,“我总是希望你好的,别说什么攀附不攀附……我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

一股热气腾地升上脑门,苏浈知道自己的脸铁定是红透了。

这人,这人真是给三分颜面就开染坊,方才还阴晴不定,现在又如此孟浪!

她这下更不敢回头了,匆匆点了点头,脚步飞快地离去,徒留段容时一个在原地。

“公子,人已经找到,正在前头正堂。”胡楼躬身抱拳,“这苏姑娘也在,要不咱们就……”

段容时声线冷凝,“拿人要紧,别做多余的打算。”

让她惧怕生厌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少这一桩。

只是她同顾家关系紧密,今日过后,只怕更要恨他几分。

出了园子,苏浈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突然记起段容时出现在此地的缘由。

“坏了,老郡君年岁大了,若是受了惊吓可怎么好。”

英国公府素来恭谨,又根深枝茂,倒不会像前头卢家那样犯祸及全族的大罪,想来统御司不过是拿人罢了。

只是无论抓的是谁,办的是什么案,终归是要闹上一场。苏浈想了想,还是先去给顾湘婷报个信,让人先把老郡君安顿好才是。

待回到正堂,戏台上南曲班子正唱着戏,可巧正是一折《西厢记》,苏浈顾不得羞,拽住看得正欢的顾湘婷。

“诶?”顾湘婷笑道,“小绊,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找半天没见着你人。”

“我方才在后院见着统御司的人了,我怕他们动静太大惊吓着人,咱们快把老郡君请进去吧。”

“统御司?”顾湘婷转喜为怒,“反了天了,什么案子也能办到我顾家来!”

苏浈避重就轻道:“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先将老郡君请到僻静的地方去吧。”

此事不可轻忽,顾湘婷忙带着苏浈去见了刘夫人,找了个由头将老夫人请到内室去更衣去了。

苏浈刚松了一口气,又被刘夫人拉着不放,“你方才是在哪里见着人的,他们可曾说要办什么案?”

刘夫人可没顾湘婷这么好糊弄,苏浈正想着呢,突然前头嚷嚷起来,演红娘的戏子突然跳上台,连翻带滚,惊得一众贵眷叫嚷着退开。

几个统御司的鹰犬也跳上来,同那红娘搏斗,手脚碰撞间打烂杯盏桌椅无数,断木头、碎瓷片满屋子乱飞,在场的男客女客都乱做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红娘功夫不错,七八个人一齐上,耗了许久才扣住了他,待被制住还要说些什么,可段容时眼疾手快,拿布巾封住了他的嘴。

精心布置的宴席已是一团杂乱,英国公在家丁的搀扶下冲到堂前,指着段容时骂道:“段贼,今日是我母亲七十大寿,你在此作乱是何居心!”

第8章巧合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段容时挑了挑眉,他自知声名不好,背后有的是人排着队骂他,但被当面指着鼻子骂一声“段贼”,还是挺新鲜。

“英国公。”段容时作了一揖,“此人犯干系甚重,段某不敢托大,得了消息之后便赶来抓人,有所惊扰实属无奈,还望见谅。”

他又抬头看了一圈破桌烂椅,“手下动作激烈了些,国公可将损坏的器物列张单子,统御司会按价赔偿。”

“你、你!”英国公气得仰倒,堪堪被家丁扶稳。

世家贵族,哪里是缺了更换修缮器物的银两。他闹场在前,言语羞辱在后,实在是没把英国公府看在眼里。

众人皆知统御司手段霸道,横行无忌,却不知在当朝一品国公的府邸,段容时也敢如此放肆,真是狂妄。

英国公喘匀了气,推开家丁,“段指挥使,此人分明是瑞霞班的戏子,究竟犯了什么大罪,值得你统御司出马?退一步说,就算他当真犯了谋逆这等大事,今日是我老母做寿,你连半日都等不得么?”

这几句话说得有理,也算是给段容时递了个台阶,得以保全两方的面子。

英国公虽还是一脸的怒气,事情却做得圆滑,众人暗自赞叹之余,都等着看段容时的解释。

但段容时却没接这话头,语气生硬道:“统御司办案,只尊圣上旨意,国公逾矩了。”

“圣上,圣上!他一介戏子,哪里能有这个福分让圣上处置,这分明就是搪塞之言!”英国公气急,“段容时,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来日失势,墙倒众人推吗!”

“国公慎言。天下百姓皆为圣上子民,生杀予夺皆有圣上旨意做主,段某亦不例外。司内还有杂务,恕段某先行告退。”

段容时的耐心已然用尽,作揖之后就领着下属,浩浩荡荡地从正门离开,态度之倨傲,令人心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又惊又惧,还夹杂着万分的厌恶,唯有苏浈一脸担忧。

英国公虽是怒极而言,其中的提点却不假,段容时身为逆贼之子,已无父母宗族可以依靠,如今他仗着权势尚能无所避忌,来日他若失势,只怕没有好下场。

段容时冷不防装上她复杂的眼神,滞了半步,究竟没说什么,转回头走了。

自卢家满门被捕不过两三个月,统御司又闯进英国公府的寿宴,喊打喊杀,天幸没伤着那位七十高寿的老郡君。

卢家犯事,尚且有子孙私联敌寇,意图造反的“实证”,但英国公府里被抓的却是一个红班子里的戏子。

统御司设立之初便说明了,只听从皇帝一人的指令,行监督缉拿臣民职责。下至游民乞丐,上至皇室勋贵,若有叛逆之事,可不经三司过堂,直接抓人入诏狱刑讯。

说来讽刺,段伯言当年便是暗通敌国,叛逃南境,如今他在南诏做了逍遥王爷,儿子却在大周纠察叛国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