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嗯…”
“所以,你就去找我们这里的那位圣女吧。”
“我把她借给你。”
“…借给我。”
少年的声音比想象之中的更加干涩。
虽然这是智囊团们推演过的最好结果。
来之前也知道这种结果很有可能会成真。
但是一旦想到那个‘圣女’…
他的喉头还是像是被扼住了一样,感觉到了一种几乎干涩的痛感。
“她很强的。而且与其说是借给你…”
教皇沉吟了一下。
“不如说那孩子也非常渴求着被使用吧——被在这种用途上面使用。”
他笑着说。
“一味的祈祷是没有用的,如果想要神明回到我们的身边,她就需要更多的行动。”
下一秒钟,仿佛光在他的面前远去。
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站在建筑物之外了。
在他的旁边,侍女一脸不开心的看着他。
“那位大人和你说了什么?”
“……”
“你能去死吗?”
知道他之后要去找杜理的时候,侍女只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说当时顾优的事情是她说‘你们最好不要浪费那位大人的时间’。
那么现在,就绝对就是‘这群人图谋不轨’。
如果说顾优是因为他的强大,以及他的事迹被这里的人们爱戴着。
那么杜理,毋宁说这里的人们都对她有着一种出乎意料的【保护欲】。
“…我们这边也是人命关天啊。”
少年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所以我就说你们不能去死吗?”
“安静的。伏在地上。像蟑螂一样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少女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绝对是认真的。
比起外界的温度现在是零下多少度,比起这几个月来有多少人冻死。
她现在只在意有人要去打扰杜里这一件事。
“……”
少年握紧了拳头。
全世界没有被神明眷顾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她真的知道吗?
这个从小到大一点书都不读,就算读了也全部忘记的母猪…!
她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在这里得到援助,如果没有办法拿到‘那个东西’,世界上面的人会怎么受苦吗?
少女好像理解了他的想法。
她用格外轻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这是对一定要受自己永远都不会受的苦的人才会有的瞧不起。
然后她转过身,开始往前走去。
这就是要给他带路的意思。
“无论如何,那位大人这么命令了,我就会照做。”
她说。
这么说的时候,她显然是笃定了,是他们诱骗了顾优,才会让他做出这样子的决定。
这种想法简直就是男朋友出轨了不去怪男朋友,反而去责怪小三勾引人一样。
她也不想想看,如果不是那位大人物的决定,谁要去找那个世界公认脑子有病的‘圣女’。
男性神眷者还相对平和一点,但是那些女的,只要稍微有一点力量…
不管是面前这个也好,日本那个也好,那位圣女,甚至是他的妹妹…
所有人都突然狂起来了。
完全不把人当成人看!
“但是。”
她又偏过脸去看他。
侍女的笑容中带着一点不怀好意的意思。
接下来的话语则近乎于命令。
她说“不要只是你一个人。”
“把你的朋友也都给叫过来吧。”
“叫过来…”
“去请那位大人的话要注重礼仪啊。”
之前在那个建筑物里面顾优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他说面对她的话要特别注意。
“比所有的人都要纤细敏感…很容易受伤害。”
这话到底是在说哪里的谁啊?
全世界的非信徒捆在一起,都不够那位‘纤细敏感很容易受伤害’的可怜女性一个人打的好不好?
“你要在她面前显示出足够的尊重。”
仿佛是教皇的补充说明一样,侍女喋喋不休的说着。
在她的话语中,好像和她视线相交都是一种罪过。
这又不是古代的大小姐!
“首先是跪下来,额头贴在地上等待着那位大人的发落。“
“不能直视——当然。单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都是一种亵渎,我希望你能够封闭住自己的听觉。”
“…那要怎么样才能听到她对我的‘发落’?”
“第六感。”
“……”
这个回答真是让人傻眼。
“你的感觉或者信仰,女神会把一切都传递给你的。”
“我可不觉得女神会做这种事…”
她又不是电话机!
他的话语侍女肯定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当然,这一切的过程都得让其他那些人跟你一起。”
“那些保镖…”
保镖这个词在她的嘴里面还不是很熟悉。
这个国家应该完全没有这种职业吧。
少年保持沉默。
可以的话,他不想让那些人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
他的确不是只身前往的,还带了一个专业的团队。
虽然说都穿着黑西装,还戴着黑色的墨镜,对外说是护送的安保人员。
但是想也知道,联邦派出来的信使,起码在人类的国度里面不会有任何人敢找麻烦。
真正到了超凡者那里,不管是拿枪或者拿拳头,都没有办法抵挡他们的伤害。
其中大多数人并擅长的并不是格斗。
而是各种各样的谍报技巧,还有分析。
可以说是带了一个微型的智囊团在身上,帮他应对接下来的各种事态。
“如果要去面对超凡者的话,这么多人去反而会碍事。”
他说。
按照他的经验,单独面对一个人的时候,超凡者会比较随和。
但是面对一群人的时候,就要来一个大灾难,折腾的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了。
“你也不希望更多的人去惊扰杜理大人吧?”
“吵死了!”
少女一瞬间就皱起眉。
显然,他称呼杜理名字的行为招致了她的不快。
仿佛是在说你这个贱民怎么敢吐出那两个音节一样,她瞪着他。
“总之全部人都给我过去。”
“还是你觉得…”
她的眼睛直直的凝视着他,里面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那位大人不值得你们一起去请求吗?”
话已经说到这里,肯定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少女当时的态度明显就是他再说一个字,她就会把他的头砍下来。
但少年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他没有召集全部的人。
如果只带上一两个(实际上之前侍女看到的也就是一两个,那些‘保镖’被留在了外面,现在应该在和外面的看守人员努力的套取情报)肯定是不靠谱的。
少女再怎么样也能够知道来的人不止这么点。
但是如果把全部的人带过去,不仅危险,并且也很愚蠢。
他敢发誓,超凡者都是一群脑子有病的问题儿童,看到那么多人一起挤在自己的面前,别说什么被尊重的感觉了。
她们心里面想的第1件事情,绝对是随便来一个大招,把一大半不信仰自己女神的人杀掉再说!
所以最后他选择的人数是八个。
随行智囊团在他汇报的几分钟之内,就选出了适宜去送死,或并且能够在送死之前尽可能的挖出情报的人们。
侍女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她真的没有怀疑是否这点人就是‘全部’。
实际上八个人依次在她面前排开的时候,她还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怎么会有这么多?”
她大概真的对于一个使节团前来拜访,会有多少随行人员,没有半点概念吧。
实际上也不能够算她好骗,她打心底里觉得只要有这么多人就可以了。
“或者说蟑螂有这么多只并排的走在这个被神明所眷顾的庭院里面…够了。”
她点了点头,就带着他们往前走了。
路上侍女并没有找茬。
一开始她说要带上全部的人去见那位圣女,少年心里面就已经有个猜想了。
现在更加让他确定了其中有鬼。
不过再怎么样都得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纯黑的小教堂。
有点哥特式,教堂的尖顶直直的刺向天空。像是从地上延伸出的纯黑枝干。
侍女在那里停下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之前去的顾优那里也不太大。
但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可以居住的样子。
教堂没有门。
虽然说有窗户,但是那扇窗户干脆就是从墙壁上面雕刻出来的,只能起到装饰的作用。
如果不拿工程队用的打孔机过来,是不可能让光透进去的。但
像是模型房子一样。
就算里面有空间,也肯定连空气都没有。
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够给里面的人送食物和水。
不过超凡者应该也不需要这些东西,就可以活下去。
简直就像是苦行僧。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顾优会让他来这里,并且说她‘一味的祈祷是没有用的’了。
那位神眷者肯定也比较担心自己的同僚。
现在想想,他们的冒险可能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冒险。
干脆就是拉这位史诗蹲家里出去玩的…
他问“她在这里多久了?”
侍女看了他一眼。
“杜理大人一直在里面祈祷。”
一直指的绝对不是从刚刚出生开始,肯定也不是开天辟地。
从叫她‘大人’的时间算起,那就是刚刚开始获得力量的时候。
那也差不多两年了。
“…从来没有出去过?”
“出去过三次。”
“…”
比起从来没有出去过,出去过三次,这个精准的数字反而更加让人受不了。
这就意味着真的就离开过这个建筑物这么几次而已。
还是所有人都能够数的过来的。
“……”
他心里面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位圣女在成为超凡者之前,本来就有点歇斯底里。
现在在这个教堂里面呆上整整两年。
…不管是谁都得疯。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得去请求她的援助。
于是他把手轻轻地搭在了教堂的外墙。
根据他的经验,这些地方没有门,但是也不需要钥匙。
只要里面的人愿意,自己也有想要进去的意图,做出动作,就可以抵达内部。
“……”
他的动作定住了。
少年的神色开始变得有点古怪。
他的手碰触到黑色教堂的墙壁,就跟墙壁逐渐融合。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挤进教堂的内部。
同时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那是女性的哭泣声。
不完全是哭泣,起码哭泣中痛苦的意味绝对不多。
中间夹杂着对女神的祈祷,断断续续的,还带着一点甜蜜的叹息。
他的手搭到门上的时候,里面的人肯定察觉了。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这个瞬间连1/3秒都不到。
然后她的速度开始加快。呼唤‘法厄同大人’的声音也越发甜腻恳切。
他停下融合。手也被墙壁弹了出来。
显然是要等到结束才会过来给他开门了。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在这里待满整整两年,只出去三次了。
的确是有事情可以做。
的确是有乐子可以找。
…但是说真的,超凡者们全部都是疯子吗?
杜理出来的时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他看到她手上缠着的十字架。
十字架在她的手腕上摇摇晃晃的。
…法厄同的信徒也会带着这些东西吗?
不过那个十字架看上去并不昂贵,也没有什么神秘的气息,有些老旧。
那么肯定就是对于她来说有什么奇特意义的,并且在刚刚做那件事的时候也戴着…
十有八九就是法厄同送的了。
杜理穿着黑色的裙子——丧服,怎么想都只能给人这个印象。
她的手上戴着长长的手套,帽子中有黑色网纱拉下来,遮住大半张脸。
他看到她的嘴唇,还有尖尖的下巴。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妖艳的,几乎让空气变得粘稠的氛围。
与此同时,和之前的顾优一样,他觉得她身上有什么地方已经枯萎了。
杜理看着他。
“你就是要来的客人吗?”
少年刚刚想回答。
却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听到她的另外一个问题。
“可是你为什么要看着我呢?”
“……”
恍惚间,旁边的侍女笑了。
一束光在他的面前闪过。
“……”
少年失去视觉之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从自己的眼前泼洒的鲜血。
首先失去视觉,然后是听觉。
侍女当时的确不是骗人。
就算完全失去了这两者,他依旧能够感觉到面前杜理的存在。
她看着他们,有些不明所以。
刚刚的伤害肯定是那束光造成的。
全世界能够驱使阳光的人就那么几位。
如果不是面前的杜理的话…同为法厄同的神眷者。
已经不需要他自己去猜了。
下一个瞬间,顾优的身影不远处凝聚。
这位大人可以说是全世界最知名的英雄。
他的确帮助过很多人。乃至很多国家。
但是也许就像是之前侍女把他的小腿踢断,顾优也只是治愈他,而没有去惩罚侍女一样。
他对待同伴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
又或者帮助那些人本来也就是按照自己的善恶规则行事,而人们却错误的认为是‘正义’。
他看着他们,也叹了一口气。
很恐怖的事情,这种时候他哪怕发怒都好,可是少年竟然真的感觉到一种怜悯。
他说,“那孩子很脆弱的…我都告诉过你们了。”
“我也告诉他们了!”
侍女高高的举起手。
少年现在知道为什么侍女要叫他们把所有人都带过来了。
她的确没有说谎。
侍女的确告诉了他们要怎么面对杜理。
‘把头压在地上,不要去看她’
‘封闭自己的听觉,不要听到她的声音’
但是她当时说的那么漫不经心,全是敌意。
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把它听进去。
因此招致了不幸。
他知道这个是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
杜理还不是神眷者的时候,差点被同行的男性侵/犯。
直播间把这个事件告诉了全世界的人们。
当时法厄同承诺过,祂会给她一个让她无论走在哪里都不会被嘲笑的世界。
可以说这也是她决定毁灭世界的一大推动剂。
只不过最后停下来了而已。
当初法厄同是为了顾优才把整个世界的时间给拉回来的,那么顾优肯定得负责。
现在的杜理的确走到哪里都不会被嘲笑了,因为她已经有了力量。
但是教皇的做法显然更上一层。
之前侍女介绍杜理的时候,少年在心里面想这又不是古代的大小姐。
现在看起来保守程度还要有所上升。
但是和以前的封建礼教不同,这种规矩束缚的并不是杜理,而是其他人。
杜理戴着手套的双手相互交织放在小腹前面,眼睛微微垂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我的身影的话就会被挖去双眼,听到我的声音的话就会被刺穿双耳…”
谁都不会嘲笑她的崭新的世界。
“这样子还不够吗?”温和的声音传来。
见鬼,顾优说的是认真的。
“嗯…”
她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少年,甚至是他所代表的联邦的生死。
但是杜里只是看着新出现的顾优。
“你要跟我结婚吗?”
“这个问题你刚刚问过了。”
“要吗?”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顾优的回答也跟刚刚的一样。
“哦…”
杜理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她最后只是说,“如果我们能够生孩子就好了。”
少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逻辑。
反正他只觉得自己再听下去绝对会被灭口。
可是听觉却怎么都封闭不起来。
再怎么转移注意力,他们的话语都会烙印在脑海中。
“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够格外的被那位大人爱着。”
“说不定,说不定…”
她的脸色有一点潮红。
指尖也像是敲门一样,轻轻的点着自己的小腹。
在希腊神话中,孩子本来就是士兵,道具,权能的延伸。
“只要能够淬炼出…我和你两个人。把你当做原料消耗掉。把我也当做原料消耗掉。”
“剩下的孩子就是圣子。”
“那位大人能够借由这个再次出生。”
“复活吗?”顾优问。
他这种时候的正确问法应该是‘夺舍吗?’
日本那边的开普勒似乎就是好久以前的占星术师,借用了后代的身体重新复活。
少年只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以前受过的教育就告诉他‘为母则刚’‘虎毒不食子’。
但是现在他听到的东西还不仅仅是伦理道德上面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情真正成立的话…
仿佛是为了让他放心一下,顾优笑了。
“但是现在不需要这么麻烦。”
“我说了我有要做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比这个还重要?
似乎是为了表达出这个疑问,杜理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用手指着他们。
“你知道苏林的预言吗?”
“…好像有听过。”
她的声音非常恍惚。
显然,就算听过什么,也不会在她的脑海中留下印象。
“之前北方有位女神闹得很厉害。”
“她走之前留下了一个坐标,那个坐标指引着一个现在已经沉没,但是随着群星到达一定的位置,就会开始浮现的城市。”
“在那个城市里面,有着实现愿望的方法。”
“实现愿望…”
杜理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数秒的沉默之后,她猛的看向少年。
这就是为什么他确信在这里一定能够找到援助。
其他的神眷者根本无所谓这种东西。
他们有着神明的帮助,任何许愿机都是多余的。
但是这里的人们不同。
这里的人们可以让整个世界化为烧灼的玻璃球。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都需要那个复活的愿望。
愿望只有一个。按照道理来说合作者肯定会互相争抢。
并且联邦最弱,肯定是第一个被踢出去的。
但是其他的神眷者无所谓这种事情,他们过来帮忙,一半是出于好玩,一半是出于道义。
而这边的人们虽然需要愿望,但他们是法厄同的信徒。
法厄同是代表着太阳的善神。
只要她归来,一瞬间就可以让冰封的地球重新解冻。
‘利害一致。’
少年想起来顾优当初的话语。
“交给你可以吗?”顾优问。
“可以…我要做。请让我去做。”
杜理说。
像是父亲第一次看见女儿的成长一样。
顾优笑了一下,身影在空中闪烁一瞬,消失不见了。
现在只剩下杜理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站在那里,眼睛在虚空之间摸索着,好像在幻想着什么,手一遍一遍的用力摸十字架。
然后摇摇头,朝他走近。
侍女和周边的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起消失不见了。
他们应该已经被转移到了某处好好安置。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正义阵营(虽然完全看不出来),一般不会随便杀人。
“你。”
杜理说,她的语气没有怜悯,但好像也不打算再次伤害他。
单纯拿来当工具,使用完大概率就会丢掉,如果承诺了什么也会好好实现。
这就是超凡者能够对人类抱有的最好态度。
这种态度反而让他放下心来。
如果像是顾优那种又会帮助所有人,又会把别人刺瞎弄聋的‘英雄’,他反而会毛骨悚然。
“现在还能够进行交流,就不用治了。”
说错了,真希望她也能稍微有一点怜悯之心。
“带路吧,时间不多。”
朦胧间感觉到了热度。
空气中不知何时升腾起了火焰。
这火焰把地板烧灼成了类似于玻璃一样的结晶体。
杜理被火焰包围着,黑色的丧服表面逐渐映上红光,恍惚地露出了笑容。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那位大人再次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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