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樱心头一动,准备将那令牌夹在做彩头的古书里一起塞回给萧熠了事。
然而萧熠似是看穿她的心思:“先前妹妹给的书,我还没有看完。今日先寄存罢,且等下我还有事,便不拿了。”
听他说到有事,贺云樱又想起前世的宫变,心中多少是有些好奇的。
难道萧熠重生以后使了什么手段,竟消弭了这件变故?可他明明才是那件事中获利最多之人。
这时其他人继续拿着诗文品评闲谈,素娘子却预备提前告辞了。
萧熠主动上前了两步,但仍是距离素娘子远远的,便躬身恭敬一辑:“先生高华,厌恶我这等官场浊物,在下不敢搅扰。但先生对家母救治之恩,在下终身不忘。先生若看舍妹与家母薄面,受我一拜。”
素娘子在南阳居中自有规矩,但此刻是在贺云樱家里,似乎也略柔和一二分。虽没应声,却也没拔腿就走。
萧熠心知对于这等性情的世外高人,这便算是默然允可了,当下撩起长衫下摆,屈膝一跪:“多谢先生相救家母。”
素娘子淡淡嗯了一声,便算受礼。
只是当萧熠重新站起身来,素娘子的目光掠过他面上,却微微蹙了眉。
贺云樱心细,留意到素娘子神情,也不由顺着看了一眼萧熠,却见他除了略清减之外,似乎并无异样。
素娘子没有多说什么,与荀先生又告辞一句,就直接走了。贺云樱当然送到了大门外,心里思索片时,还是不太明白。
而她重回二门时,便见萧熠已经出来了:“我也告辞了。”
贺云樱看了一眼院中众人还在说笑,无人留意到二门这边,便将荷包里的令牌直接掏出来托在掌心向前一送:“兄长请拿回去。”
萧熠并不收,而是直接向外走,但与贺云樱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句:“拿着,若我死了,至少能护着母亲。”
贺云樱愕然转身,跟着往大门外走:“你说什么?”
萧熠却步子很快,根本无意驻足作任何解释。门外柴兴义已经牵马等候,萧熠翻身上马之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但也只是看一眼,随即上马离去,一个字也没多留下。
贺云樱此时便实在无奈了,只好将令牌收了,回去继续与孟欣然并书院众人说话不提。
转日一早,惊雷般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宫中夤夜生变,窦皇后之子二皇子,与贤妃之子三皇子,双双身死。
而原本奉旨入宫中议事的辅政三公,一死两伤。
天颜震怒,封锁六宫,封锁京城,追查捉拿贤妃娘家人并一切同党。
虽然听起来荒谬至极,贺云樱还是不由心头略微发紧,斟酌着去问安叔:“辅政三公,是哪一位身故了?”
第28章鹤青正是她前世所中之毒。……
安叔摇摇头,也有些紧张:“这个不知,外头只说是要翻天出大事,街上好些当差的来回跑,叫商家关门,又四处搜捕,我也不敢多打听。”
再想想,又安慰贺云樱:“应该不会是小王爷吧,就,小王爷那么多侍卫呢。”
贺云樱嗯了一声,没有再跟安叔多说,只叫他出去关紧门户,小心真有歹人在这样的混乱时节摸进来。
她自己则是回了房,摸出那块令牌,默默出神。
安叔的想法很朴素,可这历来的宫变或惊变,也不在于侍卫人数多少。
前世她只听萧熠简略提过,宫变的大致起因是三皇子私通宫妃的把柄疑似被二皇子拿到,三皇子与其母贤妃便铤而走险,刺杀窦皇后与二皇子母子,还想栽赃给蒋贵妃。
因着贤妃的弟弟在翊卫任职,此事内外勾连,筹谋数日,一举发作。过程里又牵扯到几股不同的后宫势力趁火打劫,甚至辅政三家各自的暗桩也有动作,才会特别混乱。
至于结果,前世是二皇子受伤却保住了性命,蒋贵妃小产,文宗皇帝轻伤,昭国公轻伤,萧熠与璋国公皆无事。
可听安叔从街市上带回来的消息,今生的结果大相径庭,不只是二皇子殒命,辅政三公居然也有死有伤。
若没有前一日萧熠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贺云樱真的是怎么也不会去想他安危到底如何。
一个刚至弱冠便将天下玩弄于鼓掌的人,如今重生一回,还能不如当年么。
但再想深一层,贺云樱心底还是有隐隐的忧虑。
因为萧熠前世并不是没有托大冒险过,他就是太过自诩聪明,那会不会这次仗着前世所知,又出新招却反生祸端呢?
偏偏孟欣然在温居宴结束之后就被安逸侯派人接回家了,这里宅子窄小,贺云樱也没有留义母霍宁玉住下,所以此刻身边也无人可以商量。
但思忖半日,贺云樱最终还是将那令牌放回了抽斗深处,重新打开账册,慢慢定下心神,继续筹算自己开店之事。
想来再等一等,就会有更清楚的消息传来罢。
然而这一等,就是三天。
外头街市上的混乱倒是慢慢止息,毕竟只是皇宫里的变故,而不是什么叛军攻城,京卫与上林营的大肆追捕到第二日便结束了。
第三日上,已经有些商户商家重新开门,寻常人家也小心试探着,重又出门买菜走动等等。
但宫里情形到底如何,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因着朝会暂停,邸报也暂停,民间更加不知到底是哪一位辅臣身故。
贺云樱虽然不想管萧熠,但她对他曾经的失望与痛恨,也不过就是止于不愿再跟他纠缠,却也不是想让他死。
更不要说还有义母霍宁玉这层关系。
犹豫再三,贺云樱还是走了一趟靖川王府。
果然萧熠并没有回府,而王府里暂时一切都很平常,只是霍宁玉看似平静的神色里,还是压着深深的担心:“——应当不会有事的,宫里出了这样的变故,大约是直接在宫里休息两日,且如何处置,辅臣也是要商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