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诺言(1 / 2)

那人果然就是昨晚以来愁肠百结的莫雷尔。凭着那种情人和母亲才有的本能,他猜想在侯爵去世、圣梅朗夫人回来以后,维尔福府上会发生某桩跟他对瓦朗蒂娜的爱情利害攸关的事情。

我们下面会看到,他的预感马上就要变成现实。驱使他这么惊惶战栗来到栗树丛下铁门外的,也不再仅仅是一种不安的情绪。

可是瓦朗蒂娜并不知道莫雷尔在等着她,平时他不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所以她到花园里来纯然是一种巧合,或者如果有人更喜欢这种说法的话,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灵感应的奇迹吧。莫雷尔见到她,就远远地喊她;她就朝铁门跑来。

“您怎么这时候来!”她说。

“是啊,可怜的朋友,”莫雷尔说,“我来听坏消息,同时也带来了坏消息。”

“这么说,这真是座不吉利的宅子了,”瓦朗蒂娜说,“那您就说吧,马克西米利安。不过,其实就现在这些悲痛,也已经让我很难过了。”

“亲爱的瓦朗蒂娜,”莫雷尔说,他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使语气显得平稳一些,“我求您好好地听我说;我要对您说的事情是非常严肃的。他们打算什么时候为您办婚事?”

“您听我说,”瓦朗蒂娜说,“我什么都不想瞒您,马克西米利安。今天早上他们提起了我的婚事,我原以为外婆是我可靠的后盾,谁知道她不但赞成这桩婚事,而且执意等德·埃皮奈先生一回来就操办,在他到巴黎的第二天就签订婚约。”

年轻人从胸膛吁出一声痛苦的叹息,悲哀地久久凝望着姑娘。

“唉!”他低声说,“这有多可怕呵,听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平静地说出:‘您的行刑时间已经定了,几小时后就要执行。事已如此,谁也没有办法,我也只能接受。’好吧,既然您说了,只等德·埃皮奈先生一到就要签订婚约,他到巴黎的第二天您就是他的人了,那么,明天您就是德·埃皮奈先生的人了,因为他是今天早上到巴黎。”

瓦朗蒂娜喊了一声。

“一小时前我在基督山伯爵府上,”莫雷尔说,“我俩在谈话,他说着您家里遭到的不幸,我说着您的悲痛,突然,一辆马车驶进了庭院。您听我说,在这以前我是从来不信什么预感的,瓦朗蒂娜;可现在我没法不信了。听到马车的声响,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一会儿,就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唐璜听见卫队长橐橐逼近的脚步声,也不会有我听到这脚步声时那么惊惶。门开了,第一个进来的是阿尔贝·德·莫尔塞夫。我正在犯疑,以为自己是想错了,却见阿尔贝后面还有一个年轻人,伯爵招呼他说:‘喔!弗朗兹·德·埃皮奈男爵!’我把心头还剩下的那点力量和勇气,全都用来支撑住自己了。也许我的脸色是惨白的,也许我在打着哆嗦:可是我的唇边肯定保持着那丝微笑。五分钟后,我告辞了。在我告辞前的这五分钟时间里,我什么也没听见;我感到自己整个儿垮了。”

“可怜的马克西米利安!”瓦朗蒂娜喃喃地说。

“现在我在这儿,瓦朗蒂娜。哦,对这个生死悬于您的回答的男人,请回答他的问题吧。您打算怎么办?”

瓦朗蒂娜低下头去;她方寸已乱。

“听我说,”莫雷尔说,“我们现在的处境,您以前也设想过:情况非常严重,已经迫在眉睫,到了最后关头。我想,这时候光靠哭哭啼啼是无济于事的:只有那些愿意靠廉价的痛楚来消磨时光,靠吞咽泪水来打发日子的人,才会这么做。这样的人是有的,他们在世上如此逆来顺受,天主在天上想必也是看在眼里的。但存有抗争愿望的人,不会浪费任何一点珍贵的时间,他们会奋起反抗命运之神的打击。您有向厄运抗争的决心吗,瓦朗蒂娜?请告诉我,我来找您,为的就是问您这句话。”

瓦朗蒂娜浑身颤抖,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莫雷尔。违拗父亲、外婆的意愿,跟全家对着干,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