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天晚上起,唐戴斯就没吃过东西,但整整一天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自己饿不饿。身处险境,他的身心高度紧张,没有时间再去想其他事情。
马上要面临的一个考验,是狱卒七点钟要送晚饭来,万一他发觉犯人掉了包,那就一切都完了。幸好以前唐戴斯心情很坏,或是过于疲倦的时候,也常有躺着不睬狱卒的情形。狱卒通常把面包和汤放在小桌上,不同他说话就退出去。
可这一次,万一狱卒偏偏和唐戴斯说话了,看见唐戴斯不搭理,还就走近木床了,那就全都露馅了。
七点钟快到了,唐戴斯变得忧心如焚。他一只手按在胸口,想压住心脏的狂跳,另一只手不停地擦拭沿着太阳穴淌下的汗珠。时不时浑身直打战,仿佛有一把虎钳在夹紧心脏似的。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监狱里没有任何动静,唐戴斯明白,他已经渡过了第一个难关;这是一个好兆头。终于,典狱长指定的时间到了,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埃德蒙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他鼓起全部勇气,屏住气——倘若能让脉搏急促的跳动也屏住,他一定会这么做。
有人走到门口停下,听脚步声像是两个人。唐戴斯捉摸这就是来抬他的掘墓人。这个猜想立刻得到了证实:他听到他们放下担架的声响。
门打开了,唐戴斯觉得眼前隐隐约约有些亮光。透过裹住他的麻袋布,只见两个黑影走近床来。第三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盏风灯。走到床前的两人各抓住麻袋的一端。
“这么个瘦老头,还挺沉呐!”抬头的那人说。
“你没听人家说吗,骨头每年要重半斤呢[1]。”提脚的那人说。
“绑上了?”第一个人问。
“何必一路抬着呢,”第二个人说,“到那儿再绑也不迟哇。”
“可也是。那就走咧。”
“他们要绑什么呀?”唐戴斯暗自思忖。
两人把唐戴斯装的死人抬到担架上。唐戴斯把身体伸直,尽量装得像具死尸。两人把他平放在担架上,然后由提着风灯的人在前面照路,登上台阶。
陡然,夜晚寒冽的新鲜空气涌了过来。唐戴斯感觉到这是地中海上干冷而强烈的西北风。这个遽然而至的感受,让他忧喜参半。
两个掘墓人走出二十来步,停住,放下担架。
其中一人走了开去,唐戴斯听见脚步声在石板地上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