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看到你这个样子。”
大概是发现她的心情暂时变得轻松了些,郁驰越的嘴角也闪过一丝淡淡的笑。
“平时我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喝水,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方才在雨声的掩盖下听不真切,现在却显得异常清晰。
月初霖抬眼看着他,从湿透的发梢一点点往下,到被薄薄的衬衫紧贴着的胸膛。
衬衫因为湿了,洁白的颜色变得透明,隐隐露出底下的肌肉。
她的手贴着的地方,温度逐渐变得滚烫,烫得她的手心好像被黏住了,不舍移开。
“平时的你?”她的拇指忍不住摩挲两下,嗓音也变得缠绵悱恻,“衣,冠,禽,兽。”
两具湿淋淋的身体缠到了一起。
窗外是夏夜的雨,又一阵闷雷声轰隆隆闪过,昏暗的路灯从玻璃窗照进来,照在两人的身上,将那难分彼此的缠绵声音映在雪白的墙上。
潮湿的空气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藤蔓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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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两人裹着浴巾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沙发,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若是平时,月初霖早该困顿得睡着了。可今天,她的中枢神经异常兴奋,即使身体已经疲惫不堪,思绪却仍然亢奋,好像有无数枝桠飞快地生长出来。
郁驰越就在她身旁,很少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像深沉的黑夜,用宽广无尽的天地包容着她。
“我敢说,我母亲到死的时候,都还惦记着储开济。”她对着手里朝日啤酒的瓶子喝了一口,被冰凉的液体激得颤了颤,“明明知道他已经另有家室,且婚姻美满和睦,她还是忘不了。其实也没什么意外的,从前我不懂,后来想通了,储开济那样的男人,普通人这辈子都不一定遇得到。”她母亲月芳是江南水乡小户人家的女儿,年轻的时候跟着远房亲戚到大城市打工,因为长得漂亮,颇有一番机遇。
大约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储开济。
小户人家的女儿,即使在大城市见识过了一些家境殷实的男人,可那些人和储开济这样出生老牌上层家庭的贵公子比起来,实在有云泥之别。
哪怕后来感情失意,回了家乡,月芳也始终难以忘怀。
这种难忘,既有怨恨和不甘,又有自怜和清高。
后来嫁的那三个男人,要么只是有点小钱,满足不了月芳的虚荣心,要么为人过于老实,令月芳感到索然无趣。
见识过更光鲜亮丽的世界,又有几个人还甘心回到污泥尘土中?
那时候,网络不发达,信息不畅通,整整十几年,能得到有关储开济的消息的途径,只有财经杂志。
现在想起来,有好几次,月初霖都看到母亲一个人在房间偷偷看杂志,表情复杂,想来就是在关注储开济的情况。
她母亲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执念里,忘了人的价值,即使不依靠男人,也一样能体现。
“所以,我很早就对自己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自己的工作。我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靠自己的双手独立存活在这个世上,不依附于任何人。”
郁驰越侧头,专注地看着她。
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她每天工作有多努力,他全都看在眼里。
在牛津那三年,他见过各种各样努力的人,不论天资是否聪颖,那些学生都有着超凡的自制力和毅力,再进入职场,即使社会经验欠缺,面对各个领域的顶尖人物,他也都已经看淡了,再不觉得惊讶。
可是,见到月初霖时,他仍然被她在职场上的专业和在欢场上的大胆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她在工作中的完美表现,让她在职场上也能像在欢场上恃美行凶一般,出挑不已。
就是这样不瞻前顾后的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野蛮的勇。
“所以,郁驰越,别踩我的底线,我不喜欢别人未经同意,踏足我的私人领域,更不喜欢别人私自替我做决定。”
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不堪的过往袒露在他面前,袒露的同时,也不忘再次亮出底线,警告他轻易不要突破。
郁驰越伸手,揽着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与她紧紧相贴。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难得有种温情的感觉,抚平了月初霖心中的荆棘,她竟不舍打破。
“我的过去都告诉你了,你的呢?你可从来没对我说过。”
郁驰越搂着她的手臂忍不住地紧了紧,箍得她有点透不过气。
“你想听吗?”他将脑袋埋在她柔软顺滑的长发间,深深嗅着其中的芬芳,嗓音低哑。
“当然,公平起见,我要听。”月初霖回抱住他,纤细的手指在他后背微微凸起的脊柱上轻轻摩挲,“对了,我得先告诉你,你父亲的事,我从前听说过一些,不是刻意打听的,只是和人聊天时恰好提起。”
关于他父亲在外面养了情妇和私生子的事,她的确是从纪与辞那里听到的。
郁驰越沉默片刻,轻笑一声,摇头道:“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圈子里人人皆知,你听说也不奇怪。”
他将她放开些,重新往后靠在沙发边沿,修长的双腿搁在地板上,一条伸直,一条支起,握着啤酒瓶的手也搁在上面。
昏暗的光线照进来,朦胧的阴影覆在他脸上,遮住了他的眼神和表情。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家庭,和你的家庭大同小异。”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先前那阵闷热散去,令空气里留下一股难得的沁凉。
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见他清冷的嗓音将过去种种娓娓道来。
他父母之间的婚约,父亲的旧情人,长久的分居,无尽的争吵,家族的压力,私生子……这些积攒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恩怨,他通通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