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急着联络二十多年不曾见过的私生女,目的显而易见。
如此残忍的事实,他一时不愿告诉她,直到今天,终究阻挡不了。
月初霖忽而笑了声,并不看他,轻声道:“担心我,就可以让人私下查我?”
不管他是不是好心,这样做,都触及了她的底线。就好像她藏了很多年,最不愿意让人看到的狼狈一面,在她全然不知的状态下,早已被迫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
“抱歉。”
他在原地沉默片刻,轻声道歉。
月初霖摇了摇头,拎着包站起来,直接越过他,往餐厅大门走去。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回去了。”
郁驰越伸了伸手,想开口挽留,最后到底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她比谁都需要独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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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霖从酒店离开后,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呆呆地坐在地铁上,一直坐到了终点站。
所有的乘客都下车了,地铁停在原处,等待短暂的维护。
广播响了好几遍,提醒所有乘客下车,她却始终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直到工作人员出现,将她唤回神。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对着空荡荡的车厢皱了皱眉,恍恍惚惚地站起身,走出车厢,又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发了片刻呆,才终于想起来,该回家了。
回她自己的小房子。
一路打车回去,等站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连天都渐渐黑了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外面已经逗留了好几个小时。
小区的路上都是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三三两两,悠闲不已。
夏夜的晚风吹过,吹得月初霖脚步变慢。
树荫下,蝉鸣鸟叫,枝叶娑娑。
郁驰越正站在树边。
昏黄的路灯照下来,令他洁白的衬衫染上一层米色,又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身形看起来有些僵硬。
见她过来,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可就在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
而月初霖则始终停在原地,一步也没走近。
两个人站在夏夜的林荫道上,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对视,目光既复杂,又模糊。
最后,是月初霖先移开视线。
她抬头看一眼夜空里的淡淡月色,没再停留,转身走进楼道。
人总是害怕停下来。
尤其这个时候,月初霖很难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只好逼迫自己忙碌起来。
她先是找出下周工作的档案,咬着笔认真钻研,等眼睛都看得酸了,又把家里的灯通通打开,找出清洁工具,上上下下好好打扫了一番。
直到她将所有角落都收拾过,腰酸背疼,才不得不停下来。
门口有两袋刚刚装好的垃圾,她靠墙坐了一会儿,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抿在双唇间,却并未点燃。
淡淡的烟草气息刺激着她的嗅觉,令她额角突突地跳。
眼前闪过许多泛黄的画面。
有母亲一个人坐在屋里,捧着老照片惆怅发呆的样子,也有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进家里,对着她们母女大骂“臭□□”的景象,还有母亲顶着被打得青青紫紫的脸,冲她一巴掌挥来的画面。
这些折磨了她很多年的噩梦,因为储开济的忽然闯入,一下又充斥在她脑中。
她很难想象,那个在自己最脆弱最无力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的男人,会为了他的另一个孩子,四处奔走求人,连她这个私生女都不例外。
有时候,她也不知到底该说这些男人是深情还是无情。
他们对有的人深情,对有的人无情。深情的时候,什么都能捧到你面前,无情的时候,又能半个眼神也不施舍给你。
仔细想想,他们到底还是为了自己。无情也好,深情也罢,都是为了让自己舒心顺意。
就像储开济……
她慢慢伸手捂在自己腹部的左下方,微微用力。
这就是让她那个生父惦记的东西。
不知怎的,她的眼眶忽然红了。
窗外,一阵阵大风刮过,刮得玻璃窗轻轻震动,是要下雷阵雨的征兆。
月初霖抹了把眼睛,站起身拎着垃圾下楼。
树荫底下,路灯昏黄,枝叶上下摆动,在地上投下复杂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