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谁?李姒初一愣,见阿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赶紧摁住她的胳膊:“不是不是不是,我就是随便跌的。”
“还说不是,文姨已经告诉我了。你都不知道爹爹当时有多生气,最后还是白家伯伯劝住了才勉强缓下来。”
女郎的秀眉微微蹙起,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淡淡地望向李姒初。
与病弱娇柔的李姒初不同,虽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她们二人长的却并不像。李姒初长的偏温柔些,笑起来如山上艳丽的桃花一般娇俏,而李芳瑾的美似乎多了些锐利的东西,许是在外头随李家老爷闯荡的久了,她便是这剑眉向上微微一挑,都能多出些许杀气来。
而此时李姒初看着姐姐不善的面容,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日执鞭而立的文姨。
都,都好帅啊,果然能在大江南北做生意的女子都很厉害吧。就像是一把刀一样,只一刀便劈开了天幕,在这人世间散发着异彩。
“我就不明白,李姒初,我就不明白。”带着薄茧的大手捏起小女郎娇嫩的面颊,捏的她动弹不得,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以你的容貌家世,莫说是个商贾世家的少爷,就算是王爷你也嫁得。怎么,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啊。”
“我没,我没呜呜呜。”小女郎被捏的呜呜直叫,使劲挥动着她可怜的小爪子扒拉扒拉阿姊的手,“我没有这样了,你快放手!”
李芳瑾勉强松开了她,抬眸上下瞥了一眼,不依不饶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要替那小子挨鞭子。”
什么挨鞭子啊,这都哪跟哪啊,她不过是一时间突然圣母心上头从上去抓住文姨的手,然后被鞭风伤到了点手背罢了,怎么到了阿姊这里,她就成了苦情戏里愿与情郎同生共死的女角儿了呢?
“我没有了,都是误会嘛。你别听爹瞎说,他就喜欢对着一点小事使劲往歪里想。”
“真没有?”李芳瑾将信将疑。
她赶紧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这家伙除了脸皮厚之外还有什么好的,老混账一个,送她充院子她都不想要的那种。
“也罢也罢。下月你也有十三了吧,都是快要及笄的姑娘家了,也要好好学会安排自个儿才是。”她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才想起什么似的,“方才都被你带偏了,阿姊来也不是逼你考学,但这伴读的位置那可是多少世家小姐都争取不到的,如今大姊为你求了这么个机会,你不好好抓紧念念书,还在这儿装病睡大觉,你让阿姊说你什么好。”
李姒初撇撇嘴,将脸埋进被子里。
大姊真是烦,明明都不问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念书,喜不喜欢去侍奉那个小公主就擅自替她在国子监留了个位置。二姊也是,一回来就念念叨叨的,整日张口考学闭口科考,真恨不得这就去草地里捉几只萤火虫效仿前人给她来个囊萤映雪什么的。
不过她方才也有在好好听了。下月便是春试,她要与各乡各郡送上来的秀才公一同参加科考,争国子监里的一个位置。
大毓的国子监同她上辈子在历史书中见到的有些许些许不同,在这里,凡是年龄足够且有真材实料的秀才公,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能得到乡郡间的一句认同,都可凭实力进入国子监学习。这一点便是那些世家公子都不可例外。但李姒初不同嘛,她上头还有个大姊罩着,她若是实在太差......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顶多在背后念叨两句,打几下手心便是了,赶回家倒是不会的。
而阿姊之所以来,便是怕她会因为近期的懈怠落到同支班的那些纨绔子弟一般的水准。
大毓国子监按天干地支分成四班,甲子班为皇家子弟,这里头坐着的便是皇子公主与伴读们,剩下三班便按入学科考的成绩进行排序了,但按照往常的惯例来说,大部分各乡各县选出的秀才公都能进入乙丑和丙寅二班研习,若是落到丁卯此等位置的,不是资质比旁人差些,便是被家中父辈硬塞进来的纨绔子弟罢了。
倒也不是说丁卯不好的意思,只是这些个公子哥,出生的时候都不知比人家高上多少台阶,如今却落到和人抢一张桌子的程度,这说起来,莫说是他自个儿觉得寒酸,这父辈面儿上也是丢人至极啊。
“小初,听明白没有,听明白了就给我收拾收拾明天去书院好好跟着夫子念书,别老在这院子里赖着。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
李芳瑾颇不客气地往她眉心轻轻一戳,小姑娘哎哟哟一声向后一仰,顺便将姐姐也一起揪到了床上,两姐妹笑闹成一团,大小两个女郎娇俏的声音从屋中缓缓传来,染红了那一片的海棠花。
“阿姊。”翻了个身,与李芳瑾面对面,“你有没有想过不让我进宫啊。”
“瞧你说的什么话,小没出息的。”大女郎又轻轻在她眉心戳了一下,“这多好的一个机会,你可知多少人想要求一求都求不得么?与这些皇子公主打好关系了,往后莫说皇子妃这么远,这朝中女官之位,你多少也能挣的回来一个吧。”
“我又不想做什么皇子妃......”她揉了揉自己被戳的有些微微红的额头,弱弱地道,“当皇妃多辛苦啊,后宅里头那么多妾室,东一个通房西一个侧妃,整不好外头还养着多少外室......我又斗不过人,何必自讨苦吃。”
而且,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原书中的李姒初就是因为招惹上某个皇子了,才惨死在这新婚夜的。好好活着不好么,招惹什么皇子。
“好好好,那我们退一万步讲。”女郎转过身,温柔地瞧着她,“阿姊过了生辰也有十九了,到那时我也要招婿上门,接手李家一半的铺子了,小初,阿姊护不住你一辈子,让你多学一些,就算不是为了什么皇子王爷,也是要为了你自己打算。”
“多学一些,站的台阶高一些,你那在天上的阿娘也放心一些啊。”
李姒初转了个身又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二姊真是唠叨,越来越像娘了。
道理她都懂嘛,皇子伴读这是多大的荣耀,往后这些皇子若是有了封地成了占据一方的诸侯王,他们必定是作为左膀右臂跟随其后的。多少人羡慕的差事,李姒初却不将它当一回事,也怪不得李二小姐恨铁不成钢。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嘛,明日我就去书院,好阿姊,你先起来了。”
李芳瑾笑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便推门离去了。
她恍恍惚惚地在幔帐后慢慢爬起,抬眼远眺着窗外圆鼓鼓的桃花苞与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莫名地有些怅然。
在那个故事里,作为皇子登基垫脚石的李家,因站到了小太子这一面,在战乱结束后,毫不例外地成了这被诛九族的世家之一。
于是受尽天下荣宠的贵妃娘娘悬梁于柱。
于是李家无数男女老少自刎于宗堂。
而剩下的那些旁支侧系,男子发卖为奴,女子入营为妓,如有不服,格杀勿论!
但在那个故事中,她那不可一世的二姊,却活的比任何人都要潇洒。
那一日,她遣散了家中所有奴仆,慢条斯理地写下一纸休书,狼毫落地,砚台敲碎,她手握一把长剑向前,如一把快刀,扎进千层浪。
她孑然一身,她一往无前。
“小初,你要记得。你念书,不是为了往后相夫教子,你学剑,不是为了往后护着你的孩儿,你琴棋书画样样接通,亦然不是为了为自己的嫁妆增加筹码。”
“你要记得,你活着是为了自己,你无论是念书也好,刺绣也罢,为的永远都是自己。”
“你的命攥在你自己手里,它为你研磨,由你书写,不为神,不为鬼,不为天道恢恢。”
作者有话要说:私设很多啦,在大概就是庶女有能力可以继承家业,女子也可以科举和入朝为官这样的设定。
看了一眼新课表,被吓傻了,我合理怀疑自己上了个假大学真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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