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那王氏和爹爹吵架的原因。便是她的药。
大抵是去年的某个夏日,那会儿她不知为何突然又犯了病,在床上长长久久昏迷不醒。乌黑的药灌下一壶又一壶也不见好,大夫也找了无数个,但小女郎瘦削的面颊却仍是一点一点凹陷了下去,脉搏也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而王氏就是在那个时候对她一直以来用的药提出质疑的。
“三小姐这病反反复复都不见得好,保不准是有谁在这里动了什么手脚罢。”
李老爷这么一听倒也不乐意,这小药童不论是煎药还是抓药无一不是他盯着看的,这洛阳城里无人不知他李荻爱女如命,如此这般,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于是两人便就这件事大吵了一架。
王氏虽面上为妾,但这李宅的人无人不敬她为主母。虽这主母当的有实无名,但她在这宅邸里脊背仍是挺的笔直的。李家老爷常年不着家,这家中便谓是她王氏的天下,素来只有她找别人的麻烦的份,没有别人找她麻烦的份。
于是这么一闹,王氏面上挂不住,众人待她的态度也有了变化,于是在僵持了数日后她终于是将手一甩,回了娘家。
小翠也是这时候走的。走的原因很简单,王氏看不惯她,李姒初也不满她,恰巧有人拿着银子来赎人,便就这么顺水推舟一遭,先将人打个半死,然后将人打包送走了。
......等等,她怎么就想起这些糟心事了,当真是烦人。
当时她醒来之后听闻小翠走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爹。
李家老爷是个大忙人,见着小女儿来了便将她放在膝头说了说话。李姒初在父亲敷衍的嗯嗯之中终于找到空隙停止了唠家常,将小翠走掉的事情扯了出来。
她不是包子也不是傻子,每次发现小翠克扣她的药材,她都很努力的去告状了!但是她爹就是不当一回事,每次都用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糊弄过去,然后当她跌停还想争取一下什么的时候,梦中就会出现那一个奇怪的黑衣人和他那同样可恶的斩/马/刀,这一刀下去片又断掉了,待再次想起来时,走的走散的散,黄花菜都凉了。
反倒是王氏比较上心。
但卖身契捏在他爹手里,她想如何也没有办法,想明着处罚她又没人理会,便也只能暗戳戳地来了。
小女郎摸了摸下巴,不知所谓地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好复杂,不是很能明白。
厨房里的人影依旧是在轻轻的晃动,她纠结了一会儿,便从假山石后钻了出来。不对啊,她怂什么啊,该怂的是这个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在厨房里瞎晃的丫鬟吧,她如今可是这李宅中地位最高的主儿,他们能拿她怎么着!
一想到这个连偷吃都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家主来那叫偷吃吗,那叫夜间突击检查,专门检查这些小丫鬟有没有偷懒的。
屋内的人似乎是端起了什么东西,李姒初三下五除二地走上了前头,一脚踹开了门,只听小女郎呵的一声,那人猛地转了过来,手中的汤碗落了一地。
“这是......”她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不错,这不正是她天天喝的药吗。
这人半夜来到厨房偷着将小香才放进去的药材倒出来一般.....莫非是......
......算了,想破头也想不出,总而言之骂就对了。
“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
小姑娘披着圆滚滚的斗篷站立在风中,风一吹,她便被裹成了一团,双手叉腰站在药炉旁,像一个愤怒的汤圆。
小丫鬟如梦初醒,扭头看了看她。
似乎是没注意到做坏事竟然会被抓包,她当即便吓得跪倒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奴婢并非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只是不能控制自己啊!”
李姒初低头打量了依一下她,确信自己对这个丫鬟并未有多少印象后,再次疑惑的挠了挠头。
“三小姐,三小姐您信我,奴婢向来本分,怎会做出残害小姐这等事来,奴婢真是受到了蛊惑,当真不是故意的!”
小丫鬟在地上磕磕的砰砰直响,李姒初挠了挠头,反复想了一下都没想起这人是谁,于是问道:“不是,你先抬头,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
“回小姐的话,奴婢是二小姐屋子里的。”
二姊的丫鬟?哦,想起来了,上回似乎是因为她不喜欢二姊屋里的香味,二姊专程把那熏香的小丫鬟叫来骂了一顿,似乎便是眼前这人来着。
虽说她现在身子骨好上了不少,除却每天必备的几大碗汤药之外已经与寻常人家的健康小女儿一般无二了,但这药对她而言也乃是救命的药物,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交于别人碰的。通常这事只能由她的贴身丫鬟来做,若是没记错的话今晚在这儿煎药的乃是小雀,但是这丫头去哪儿了。
“她呢?”
“回三小姐,雀姑娘方才腹中不适,便让我先替她一替。”
“所以你就算计到我头上了么?”
本还以为躲过一劫的小丫鬟瞬间白了脸,猛地抬头看向李姒初,刚想开口解释什么,便发现无论如何都出声不得,她倚靠在门上,使劲捏住了自己的脖子,却迟迟发出一个字。
“喂,喂你怎么了。”
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哪见过这般场面,赶紧向前去探了一把鼻息,见还有气,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揪过她的袖子,喊了一声。
“你怎么样了。”
那丫鬟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近在咫尺的主子。当即便吓的向后一缩,但她身后毕竟什么也没有,于是干脆将自己滚成了一个球。
“你还没说呢,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啊。”
“我说了三小姐便信么?”
“昂。”李姒初点点头,她一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好小姐,先礼后兵是李家的传统,听人先解释完再打出去也不成问题嘛。
那丫鬟叹了口气,眉头紧紧锁起,她吐字艰难,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夜还太长,那一轮皎皎的明月升起挂在树梢,似乎也是在向下注视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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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您一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姒初摸了摸自己被迫抹了香粉的手,轻声道:“我不是说了么,我要去找小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