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上药
“嘶,疼疼疼,你要死啊你。”
白季梓趴在床上,双手紧紧地缠着被子,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水,疼的嗷嗷直叫。
那叫阿方的小厮属实不会照顾人,方才上药的时候下手又快又狠,这一巴掌下去险些要了他半条命。好不容易挨过上药了吧,这包扎下手也重的不行,真是生怕不把自家主子勒死,好方便他另寻高明。
“少爷,您没事吧。”阿方满头是汗,他一个粗人,平日里在院子里砍砍柴烧烧水,替少爷拿些东西还好,哪做过这些精细活。少爷也真是奇怪,赶跑了所有的丫鬟,就剩他个大老爷们,逼着他给自己上药。这,这他哪会啊,少爷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你是想杀了我是不是!”
白季梓一把拍开了他的手,白着一张脸瞪他:“你出去,我自己来。”
“这。”小厮看了看少爷身上缠的七零八落的带子,又想了想少爷那急躁而笨拙的性子,最后还是贴心地建议道:“少爷,您要不再把春红她们叫回来吧,她们虽是夫人身边的人,但到底也是您院里的丫鬟啊,您瞧瞧我,我就一大老粗,我哪会照顾人。”
白季梓嗤了一声,好巧不巧地与站在窗外的李姒初对上的目光,他心中一喜,乐道:“你走吧,我用不着你了。”
小厮这边仍在和小药瓶作斗争,不明白少爷为何突然赶他走,一时间担心少爷自个儿会做了傻事,赶忙劝道:“少爷,万万不可啊,您这要是伤情加重了怎办。”
“废话那么多,要走赶紧走!”他这一脚下去可毫不含糊,直把阿方踹了个踉跄。他委委屈屈地离开了屋子,临到门口还想回头瞧一眼,但这一眼却啥也没瞧中,还险些被一小药瓶砸了个脑瓜蹦。
“滚!”
阿方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房间,满室又回归了寂静。
李姒初默默从门外走来,贴着他坐下。
讲道理,那叫阿方的小厮着实不会照顾人,就白季梓这么一动,他身上的绷带又扯开了不少,白净的布条滑过结实的小腹,露出几道血红的鞭痕。
“你要我来啊,可是我也不大会啊。”
她本来就是想摸过来看看他如今伤的怎么样的,见着了就打算走了,如今却要她替他做这等事,且不说这少年人光着半身在她面前是否妥当,就是这包扎,她也不太会啊。
前几次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但这次伤口如此严重,若是她包的不好出事了怎办。
“谁说你不会,你总比那家伙会吧。”
少年人腰窄腿长,身后的肌肉虽不见得厚实,但却瞧着线条流畅,苍劲有力。因着常年习武的缘故,他比同龄的孩子还在要高上许多,只将腿这么一伸,便占了大半的床。
李姒初随手倒了点药粉糊在手上,她动作轻柔细心,比那粗枝大叶的阿方不知好上多少。小指头沾了药粉,绕着他背后的伤处一点一点旋转,并不疼,只是有些微微的痒。
“你生气给谁看啊,把丫鬟们全赶跑了,连个上药的人都没有,你看吧,现在还是得让我来,丢人!”
他不说话,只淡淡地瞧着屋角放着的那盆水仙,握紧了手。
“除了阿方,他们都是我娘的人。”
李姒初一愣,手上的动作禁不住重了些,小郎君吃痛嘶了一声,她赶紧将手抽回来。
“我才不要让她的人伺候我!”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他抢先一步封住了嘴:“你不许说什么你娘都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话,你要说你就滚出去!”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心好意来帮人上药却被吼了一句,小女郎脸颊微微鼓起,语气不善,“你是不是吃枪药了,见谁都夹枪带棍的。”
李姒初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伤痕,莫名的有些委屈。
她今日可是顶着生命危险被上去给他求情才把人救下来的,文姨平日里瞧着温温柔柔但是下手那真不是一般的狠,她当时瞧见的时候人都傻了。不是没见过家里的姨娘训儿子的,但如这般下手狠的,她当真是头一次见。
于是她想也没想地就冲了过去,愣是硬生生徒手抓住了鞭子。众人见状皆是吓了一跳,尤其是文熏,不顾自己是否会被内力反噬,竟将鞭子收了回来,捂着心口向后一仰,过了许久才将这个劲头缓过来了。
“你疯了么!”
小女郎的身子何其羸弱,即便是白夫人已经手下留情了许多,但这对她而言仍是太过要命。李姒初如今回想起来也是觉得后怕,若是文姨这力道掌握的不好,若是张大夫不在屋内,若是,若是小白没有在最后关头冲上去替她挡了一下,全凭她这般脆弱的身子骨,当真还能活过这个晚上么?
但经李姒初这么一闹,满室的重点都放在了她身上,无人再关注那死活不肯下跪的“犟”少爷了。
只是那丫鬟仍是恨恨的,似乎仍是想要说些什么挽回一下,但看在白夫人的冷眸之下,她有千言万语也憋了回来。
家务事牵扯上了外人,白夫人倒也觉得内疚不已,好言好语地劝慰了几句,珍珠首饰也送了不少,还专程写了信到商丘同远在他乡的李家老爷道歉。做完这一切之后天爷黑了,于是软鞭一缠,这事便也就这么算了。
怨不得小白会讨厌她,若是她被他爹这样用鞭子抽了,别说是讨厌,就是绝交一辈子都有可能。但她也报答回去了嘛,他为什么还在生气啊。她可是好说好歹应付了丫鬟们才偷偷溜到他这里来的,天知道那些家伙看她看的有多紧——其实也就是一点小伤!
白季梓见她看着手背上的伤痕不说话,以为她依旧在意这一道疤。是了,小姑娘都是爱美的,虽然老张说了这小伤不需要包着,但这一道鞭痕,露出来多难看啊。
他想了想便又扯了几寸白布,拽过她的手便熟练地包扎了起来。一圈又一圈缠上,再打个蝴蝶结,完美!
小女郎以为小郎君沉默不语是在生气,却不知他如今沉默不语,乃是在想另一件事。
他在想,这阿方怎的将炭火烧的如此燥热,这都大冬天的天气又干又燥,就不怕人流鼻血么。
“喂,喂,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她戳了戳他,问道,“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没有。”白季梓一把将她的手推开,板着脸拾起衣服一件件穿上,穿了几件,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还在这。”
“蛤?”不在这在哪,在天上飞吗。
“我在换衣服。”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你不晓得什么叫回避吗!”
不知道回避并且坐在某人床上的李姒初:......
“嗤,这会儿倒是矫情上了,刚刚上药的时候怎没见你矫情,行吧,我回去了,你爱怎么地怎么地随你吧。”
小女郎手指又嫩又软,一下一下地戳在他胳膊上,少年耳朵涨的通红,只觉鼻腔一股热气要喷涌而出,赶忙捂住了鼻子。
她吸了吸鼻子,猛然看见他指缝间流下的一点红,“呀”的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