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宇还是沉默,戴元在他身边坐下,搭上他肩膀:“我跟你女朋友接触不多,但吃了两次饭感觉人挺不错的。长得漂亮就不说了,处事大方,能说会道,多才多艺的是吧,我们哥几个都觉得你俩特相配。要是没有什么特别过不去的事,就回去吧,小姑娘都急哭了,对你多真心实意啊。”
听着前面的话,晏宇面无表情,听到最后一句嘴角苦涩地抿了一下,微声重复:“真心实意?”
“那是,不真心实意还找你干嘛?搞对象跟别的事儿不一样,不能把你凡事讲道理的习惯用到女孩子身上,她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钟妹妹说两句难听的你受着就是,总不能因为吵个嘴就分手吧?”
晏宇疲倦地靠上沙发,喃喃道:“太难听了,受不了。”
“那你想怎么的?跟她分?”戴元没好气,“你就是被女孩子捧惯了,以为人人都要围着你转呢,不是我吓唬你,就凭你家钟妹妹那条件,你稍微放松点警惕,她马上就能被别的狼叼走信不信?有得是愿意给她当牛做马的人!”
宿舍里,钟静看着妹妹沉沉睡去,跟舍友小声交待了一番,替她掖掖被角,轻轻拿过她振动不停的传呼机出了门。
好多个号码,好多条信息,钟静挨个回过去,有晏宇的同学朋友打来询问情况的,也有钟莹的同学老师问她为什么没来上课的。她给妹妹请了假,冷静地回复那些人,晏宇找到了,钟莹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谢谢大家帮忙。
其中晏辰最着急,他早上看见莹莹失魂落魄的样子跟着火烧火燎,课都没上出去找了半天的人,还把他哥失踪的消息通知了所有亲戚。
许卫东最神奇,钟静不知道他和妹妹竟然也相熟,而且对晏宇很不满的样子,问找到的是活人还是尸体......同时他也很古怪,听说钟静是钟莹的姐姐,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你家怎么有那么多孩子。
众多号码中,有一个呼得最频繁,钟静打电话时,它还在不断地呼进来。回拨第一二次都占线,第三次才接通。
“你在哪儿?”
特别喑哑的嗓音,钟静没听出是谁:“我是钟静,钟莹的姐姐,她现在身体不舒服,不能给您回电话,您是哪位?”
那边无声,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道:“她...她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睡觉呢,您是哪位啊?”
“在哪儿睡觉?”
钟静顿了顿,听出来对方是谁了:“晏宇?”
那边又沉默了,钟静怒火中烧,冲着话筒吼起来:“你怎么回事,一天一夜跑到哪儿去了,把莹莹都快急疯了,到处找你,找了一夜,人都跟傻了似的,你还有没有点责任心!昨天怎么答应我的,说的话都是放屁啊?”
噼里啪啦骂了一通,她又想起更重要的讯息:“你在电话里跟莹莹说什么了?不想见她,不领证了不结婚了是吧?好,正合我意!姓晏的,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出这种幺蛾子,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不结就不结,你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们钟家高攀不起!”
啪地挂断,钟静也没心情继续回电话,径直把传呼给关了机。
钟莹这一觉睡了个对通,无梦无魇,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罕见地享受了一次姐姐的服伺,又给她打热水,又给她端早饭,又给她编辫子,就是服务态度不好,耷拉着脸像谁欠了她一百万似的。
吃早饭的时候,钟静把昨天的情况跟她说了,包括晏宇打来的电话。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钟莹摇头:“我不知道啊。”
钟静义愤填膺地表示,她看错晏宇了,以为他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还担心妹妹欺负他,没想到心志不坚,临阵反悔,简直是耍着钟家玩儿呢!强烈要求钟莹有点骨气,不许再和他来往。
钟莹微笑:“嗯。”
离开华大,她回学校找辅导员补上假条就去上课了。中午在食堂吃饭,前舍友们纷纷对她的身体表示关心,钟莹说昨天胃疼,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江文静坐在她身边道:“我还以为你跟你男朋友吵架,气得不来上课了呢。”
钟莹停下筷子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前天我看他一个人从博思楼走的时候,脸色好难看啊,那会儿你跟你姐不是在阶梯教室么,我以为你们吵架了,也没敢问你。”
钟莹低下头,艰难地咧了咧嘴角。猜到了,一早就猜到了,能让他接受不了反常如斯的,也只有她的真面目了。
怪不得突然说起去西北的事。十六岁就慧眼识珠挑中了潜力股啊,对我寄予厚望啊,明明不爱我也愿意嫁给我来博一个富贵明天啊,那么穷乡僻壤十三年怎么样,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钟莹扑哧笑出了声,接着控制不住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泪花儿都笑喷出来了。
舍友们惊诧莫名:“怎么了钟莹?”
“没事没事。”她用无名指拭了拭眼角,笑着道:“突然想起了一个关于报应的笑话。”
“什么笑话?”
“狼来了啊,假话说多了,说真话人家也不相信了。”
狼来了是个笑话吗?没人觉得好笑,只有钟莹一个人笑了足足两分钟,笑容既讽刺又悲伤。
撒谎的小孩子被狼吃掉了呢,真悲伤啊。
下午,她回到出租房,晏宇的拖鞋整整齐齐放在门边,和前天晚上她离开时一样。沙发上放着蛋卷盒,卧室床上扔着没叠的衣服,厨房水池里的猪肉已经散发出一股酸腐的气味。
她什么也没干,连鞋也没换,扑倒在沙发上再次沉沉睡去。
醒来时窗内窗外一片漆黑,她听到了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灯光亮起,她把头埋在垫子和扶手的缝隙中,一动不动。
静如空室许久,终于有了关门和换鞋的动静,随后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她身边。
“钟莹,我们谈谈。”
她还是一动不动。
“钟莹。”
她对着那狭窄的缝隙长长吹了一口气,极缓慢地爬起来,灯光刺眼,她垂下长发,跪坐在沙发上,用手挡着眼睛:“谈吧。”
就在抬手一瞬间,晏宇看到了她的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肿肿的,脸颊却有些凹陷。两天不见,她瘦了一圈。
他心头像被针扎了一样的疼,腹中千言万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莹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吭声,便起身摇摇晃晃走到餐桌边,晃了晃茶壶,倒出一杯水仰头喝下。
“那是什么时候的水?”
管它什么时候的水,能解渴就行。喝完她又回到沙发坐下,捞出背后的蛋卷盒,打开就吃,咬得啪嚓啪嚓,嚼得咯吱咯吱,十分专心,一眼也没看过身前的男人。
“你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