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
能通过院试考中秀才的,哪一个不是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八股经典信手拈来?让后世的小学生背背看?
别说四书五经了,光是秀才郎那一手漂亮的书法,就能让后世的小学生求死不得。
至于举人和贡试,那更是不用说——范进中举之时,都已经五十四岁了!
在人均寿命普遍不高的古代,范进都已经到了即将入土的年纪,才考中举人。
五十四岁考中‘初中’?
那范进还真应该发疯——为自己那么蠢发疯!
到参加殿试的进士,其受考内容,那更是早就已经脱离了四书五经、八股套路的范畴,转而走上‘政治策论’的方向。
每一个在殿试中拔得头筹,成为状元的进士郎,其殿试考卷所书,必然是贴合时政利弊,且有针对性的切实际、可操作性高的政治建言。
这样的人放在后世,相宰或许够不上,但在中央历练几年,作为国家某部门主官来培养,还是够资格的。
但有一说一,即便是在后世,一个年轻人再怎么天赋异禀,也要在基层历练几年,再一点点提高。
明清时期的状元郎们,也都是要在翰林院先进修几年,而后方能入朝,从相对较低的位置一点点往上爬。
同样的道理放在汉室,也适用。
而贾谊,便如同后世的状元郎一样:满腹才华,却年纪尚轻,政治经验十分薄弱。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前途一片光明,但还尚需历练。
既然还需要历练,那就不太适合太早出头——历史上,贾谊在出头之后所经历的遭遇,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而刘弘‘剽窃’贾谊的《治安策》,转而推出《推恩令》的举动,就能很好地避免贾谊风头过盛,从而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朝中大佬。
——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不外如是。
历史上,贾谊屁颠颠给文帝上了《过秦论》、《陈政事疏》(治安策)、《论积贮疏》等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当做一个王朝政治纲领的策论出来。
文帝也理所当然的给贾谊封了官,还让贾谊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成为了博士;不过几年之后,贾谊的官就做到了太中大夫一职。
要知道汉初的博士,可不是后世成千上万的高级知识分子,甚至都不是几十年后,武帝一朝烂大街的博士——汉初的博士,那都得是学术巨擘!
如历史上被任命为‘《诗》博士’的申公,就是楚元王刘交的同窗,荀子的徒孙。
因其曾在荀子门徒浮丘伯门下学习《诗》,并得到了天下界的认可,才成为《诗》博士。
再拿文帝朝另一位青年才俊来说:晁错奉命前往济南,得伏胜教授《尚书》而归,便被文帝任命为了‘《尚书》博士’。
什么意思?
——《尚书》的解读权,自此由晁错掌控!
也就是说,要想在汉室成为博士,那就要在保证对自家学说滚瓜烂熟的基础上,还要拿的出让大多数人信服的‘经典解释’。
换而言之:天下有几本经典,理论上就有几位博士。
能得到天下公认,有资格独家解读《尚书》的,才能成为《尚书》博士;其他各家经典也一样。
这样的人放在后世,几乎等同于国家某院院士了!
而贾谊,却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成为了这样的学术大拿。
至于贾谊之后的太中大夫一职,那就更恐怖了···
太中大夫隶属郎中令,秩比千石;虽然算不上朝中巨头,但也是妥妥的高官。
——须知九卿副官,也不过是比二千石的行政级别,只比太中大夫高两级!
如果数据不足以说明问题,那看看汉室历任太中大夫,就足以了解该职是个什么地位了。
历史上父子五人官至二千石,因而被称为‘万石君’的石奋,在景帝登基之前,便曾从太子太傅一职转为太中大夫。
这就证明:太中大夫的政治地位,起码在理论上,要略高于太子太傅——石奋转任为太中大夫,可是奖赏性质的!
在棋盘侠事件之后,做刘启的太子太傅,在汉室曾一度成为‘高危职业’——轻则晚节不保,重则祸及全家。
而石奋,便是在这种微妙的时间点自告奋勇,成为了景帝的太子太傅。
等景帝登基之后,更是因此将石奋任为九卿,以谢教导之恩。
再拿时代更近一点的人说:陆贾。
当朝太中大夫陆贾,从秦末战乱时期,就紧随太祖高皇帝左右;而后在伐秦时期、楚汉争霸时期,也是屡屡建功。
汉室立,陆贾更是几度出使南越,以口舌之利,让汉室中央得以不费一兵一卒而‘降服’南越。
这么多功劳,再加上这么老的资历,陆贾如今的官职,也不过是太中大夫而已。
光这就足以说明,太中大夫一职,是如何重要了——非资历深厚、德高望重之老臣不能获任!
而文帝非但将贾谊任命为博士,还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让贾谊出任如此重要的太中大夫一职,也就怪不得朝臣百官阴阳怪气,说贾谊‘“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把满腹才华的贾谊,贬低成一个‘妄臣’‘幸臣’了。
文帝在历史上犯过的错,刘弘自然没有再犯的道理;对于贾谊这样不世出的国士,刘弘还是打算科学的培养。
很明显,此时的贾谊,还承受不了太大的赞誉,也无法承担赞誉带来的困惑,所以刘弘出于保护的目的,顺势将《治安策》进化为了《推恩令》,并将功劳揽到了自己头上。
对此,刘弘也不打算跟贾谊解释太多,只需要一句‘功不可没’,就足够了。
作为贾谊的老师,张苍必然对贾谊的性格缺陷了若指掌,也肯定能看出刘弘的回护、器重。
出于这个目的,刘弘还刻意冷落了贾谊一段时间——从贾谊拿出《过秦论》,并借张苍之手,在齐悼惠王诸子之乱结束之期,奉上《陈政事疏》之后,刘弘就再也没有召见过贾谊。
本来刘弘想的,是让贾谊稍微冷静一下,不要因为自己的认可而找不着北。
但只能说,对贾谊这样的人而言,最难做到的,恐怕就是‘不发光’。
——这不,刘弘一不留神,就又有一封洋洋洒洒的策论,皆由贾谊理论上的属下袁盎之手,提到了刘弘案前。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弘只能拿起先前,被放回御案上的竹简。
“得尚书令所奏之《论积贮疏》,朕颇欣喜;然其中偶有不解,欲于尚书令共讨···”
——在接连提出《过秦论》、《陈政事疏》之后短短不到半年,贾谊便再一次提出了其一生最著名的策论之一:《论积贮(zhù)疏》!
而从贾谊如机关枪般上策论的过程中,刘弘还惊喜的发现:别的不说,贾谊的政治敏感性,远非常人可比!
——刘弘正忙着理顺自身的皇位法统,贾谊就提出了《过秦论》,为刘弘理顺王朝法统提供了理论依据!
——齐悼惠王诸子之乱刚接近尾声,刘弘还没开始考虑关东诸侯的问题,贾谊就拿出了《陈政事疏》,为刘弘提出了参考意见!
现在,刘弘打算安心种田,发展国家综合实力了,贾谊又挥舞着一卷《论积贮疏》,出现在了刘弘的面前···
“承蒙陛下器重,臣但有所知,不敢有一丝私藏。”
见贾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信誓旦旦的模样,刘弘终是长叹口气,点了点头,示意贾谊上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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