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3章 一郡七城(2 / 2)

gu903();心中如此想着,刘弘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嬉笑着来到张嫣身边,自然地拉过张嫣的手。

“儿忙于岁初朝仪之事,竟已有半旬未曾探望母亲,此儿不孝···”

“不知这几日,母后可还顺心?”

闻言,张嫣自是慈爱一笑,轻轻的将手放上刘弘头上,轻抚道:“哀家无事~”

“皇帝莅临神圣,临天下而治江山,自是多有忙碌。”

“如今皇帝已加冠,来日,只怕是忙碌更甚···”

说着,张嫣的语气便不由带上了些许萧瑟。

“哀家想着,莫不如叫皇帝勿再请长乐,也好多得片刻歇息?”

嘴上说着,张嫣面上虽满时淡然,但目光却不时扫向刘弘,窥探着刘弘地反应。

见此,刘弘如何不知张嫣心中所想?

无奈一笑,刘弘便执拗的摇了摇头:“国事忙碌,乃儿当负之重也;怎能因此不朝长乐,以尽孝道?”

“母后勿忧,儿得见母后,享母后慈爱,可是欲求不得呢!”

说着,刘弘还做出一副呆萌的模样,眨巴了两下眼睛。

见刘弘这幅憨态,张嫣噗嗤一笑,手指不轻不重的敲在了刘弘脑袋上。

“都已加冠成人,竟还如此顽劣···”

嘴上说着顽劣,张嫣脸上那饱满的姨母笑,却是让刘弘稍稍安下心来。

——审食其那件事,虽未对刘弘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却也在刘弘和张嫣这母子二人之间,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

虽然张嫣拒绝了以‘天子未壮’为由掌握监国之权,但免不了在某些有心之人的劝说之下,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

比如说:皇帝儿子加冠亲政了,会不会不再需要我这个太后母亲了?

若是刘弘不管不顾,那这颗种子就有可能在将来,成长为刘弘和张嫣之间挥之不去的间隙。

这个间隙,在正常的时节自然不会有什么负面作用,顶多就是心里别扭罢了。

但等今后,刘弘大权独揽,大刀阔斧建功立业之时,就会显现出其效用。

若刘弘再遭遇一次失败,就很可能导致东宫不稳,从而使刘弘地皇位动摇!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刘弘都必须保证:自己和张嫣之间的政治联盟,必须牢不可破。

原因再简单不过:任何人,在面对一个有能力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人时,都会乖乖地讨好,乃至于阿谀奉承对方。

将这枚小小的钉子从张嫣心中拔出,复又客套两句,刘弘便直入正题。

“儿今日前来,本不该言及国事;然悼惠诸子之事,儿臣实无定夺···”

略有些愧歉的道出开场白,刘弘便将目光,移向一旁的袁盎。

“悼惠诸子之乱,已近平息;然齐国宗庙之定论,朝堂诸公所言者各异。”

“公卿皆以为,齐王一门先后二王皆反,当去其国,毁其祠!”

“儿百般苦劝,终劝得公卿存齐宗庙;然齐王之选,万不可再以悼惠之后嗣遴之。”

说着,刘弘便转过头,望向袁盎:“儿意以赵幽王之子遂,即齐之宗祠,然袁中郎又谏,言及削夺齐土事···”

言罢,刘弘便满是愁苦的望向张嫣:“此事,儿不知该当如何是好,故此前来,以闻母后教诲。”

刘弘话音刚落,张嫣的面色顿时一紧,旋即挂上了一抹极其不自然的淡笑。

削夺诸侯土,这在后世人看来,或许只是个不痛不痒的罪名。

但在汉初,这项罪名,几乎不亚于天子脚底流脓,贪婪无度,上比商纣,下比夏桀!

在历史上的吴楚之乱中,‘妖言劝谏天子谋夺诸侯土’,便成了晁错‘蛊惑圣听’的罪证!

叛乱诸国打起的大义旗帜:诛晁错,清君侧,其深层逻辑也是‘杀死劝天子抢走诸侯土地的贼子,还天下朗朗乾坤’。

至于诸侯坐大对政权稳定的影响、国土私有对阶级矛盾的激化,则鲜有人关心。

在历史上绝大多数时间,百姓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最直观摆在眼前的结果。

如吴楚一打起‘诛晁错,清君侧’的大旗,天下百姓就都以为,天子身边出了个大奸臣!

等刘启忍痛腰斩晁错,以此劝叛乱诸国回到自己的国土,诸侯却并没退兵时,百姓就看透了叛乱诸侯的真实面目:什么清君侧,这帮人是在造反!

现在也一样:刘肥的儿子们一起兵,天下人自然而然的以为,皇位上坐着一个非刘姓的伪帝。

当代王太后薄氏的‘证言’传出,叛军的遮羞布才宣告破碎。

但即便如此,刘弘要想直接将齐国从九郡五十余城的大国,削减为一个仅一郡,满共不过七城的弹丸小国,也必然会面临‘谋诸侯土’的嫌疑。

——在历史上,就是因为这个指控,景帝才没能将楚国废为郡县!

而如今,同样的问题摆在了刘弘面前。

刘弘想出来的办法,就是通过张嫣之口,将削齐国土的事做成既定事实!

等舆论涌起‘天子谋齐国封土’的言论时,刘弘也可以满是无奈的扔下一句:这是太后的决定,朕身为人子,能怎么办呢?

要想让张嫣心甘情愿的背下这口锅,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让张嫣清楚地意识到,齐国封土非削不可!

这个事,刘弘没能想出太好的办法。

所以~

袁盎就出现在了殿内。

话说到这里,刘弘已经不打算在插手了——如何劝说张嫣,全由袁盎自己去头疼。

劝好了,高官厚禄伺候之;劝不好···

“要是劝不好,就给太后做一辈子闺蜜去吧!”

满是恶意的一声心语,刘弘便将满是恶趣味的目光,撒向一旁的袁盎。

只见张嫣僵笑片刻,终于望向一旁的袁盎:“悼惠一门连反二王,此乃大逆不道;然其封土···”

“还请中郎解惑:齐国宗庙,既当以幽王子遂继之,又为何要削齐之土?“

说着,张嫣不忘稍回过头,望向刘弘:“中郎莫非不知,图谋诸侯土,此乃陷皇帝于大不义?”

闻言,袁盎却依旧是那副温润和善的笑容,躬身一拜,便开始侃侃而谈。

“太后当知:哀王谋逆者何?今悼惠诸子复反者何?”

待张嫣下意识摇了摇头,袁盎便稍昂起头:“臣愚以为,哀王之反,乃陈、周诸贼妖言蛊惑,虽罪无可恕,亦情有可原。”

“此,亦乃陛下宽待哀王,许哀王复归齐国之因?”

说着,袁盎向着刘弘稍一拜。

待刘弘缓缓点头,袁盎话头一转:“然悼惠诸子之反,却非为妖言,乃尽为私欲也!”

“反未起之时,朝堂正议裂齐城阳郡,以王朱虚侯之事;悼惠其余诸子皆王,则为陛下所阻。”

“故悼惠诸子之所以反者,乃诸子皆欲王而不可得。”

说到这里,袁盎便稍稍压低声线,上身下意识前倾了些许。

“太后试想:若刘遂王齐而子多,待刘遂薨,其土又封,刘遂子当作何念?“

言罢,袁盎再直起身,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担忧:“只怕今日悼惠诸子之乱,当复演于数十岁后也。”

闻言,太后张嫣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只陷入了漫长的思虑之中。

过了许久,张嫣才缓缓回过头,望向身旁的刘弘。

“便因此故,皇帝才欲以推恩之策,以裂诸侯邪?”

见张嫣终于参透这一层,刘弘满是愧意的点了点头。

“儿行此大事而未与母后相商,万望母后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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