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9章 九卿之首(1 / 2)

祭拜过社稷坛的高庙,以及孝惠皇帝的衣冠之后,朝臣百官终于在刘弘地带领之下,踏上返回未央宫的路途。

一路上,群臣都在思虑着刘弘方才的交代。

——先大行皇帝,应该如何盖棺定论?

这件事,在历史上自是毫无争议:前少帝说‘吾未壮’,吕后就回了一句‘那你别长大了’。

但现在,刘弘亲口提起这件事,并要给先皇一个盖棺定论,事情就不一样了。

历史上,吕后自然是‘祸乱汉初政权’的反面角色;但现在,皇位上坐着的人不再是代王刘恒,而是吕后的亲孙子刘弘!

这种情况下,无论吕后做下过多么惨无人道的事,都绝对不能是吕后做的。

刘弘也早就在关于吕氏的问题上,隐晦的透露过方针:一切罪责,都是吕氏子弟欺瞒吕太后,跟吕太后毫无关系。

而在汉室,乃至于封建时代大多数时候,若新帝继位后提及‘制定礼乐’,那就意味着要给先皇争取个庙号;盖棺定论,则是要给先皇上谥号,给先皇的皇帝生涯画上句号。

刘弘要给先皇刘恭上谥号,透露出的政治信号很明显:刘恭驾崩,属于自然死亡;刘弘继位,也是合法继承。

这就让朝臣百官心里别扭无比了。

——一个七岁登基,十一岁驾崩的儿皇帝,到死都还没成人,这能算正常死亡?

起码也属于‘夭折’的范畴啊!

须得一提的是,对于皇帝而言,加冠之礼之所以有如此重要的意义,除了加冠意味着皇帝成人,有能力做出‘成年人的决定’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正式录入族谱!

只有加冠之后,男子才能被录入族谱之中,正式成为宗族当中的一员。

故而加冠礼,也被称之为成人礼,以及‘成丁礼’。

成丁,顾名思义:只有加冠过后,才正式成为家中的‘男丁’。

天子之所以要先加冠,而后才能亲政,就是因为加冠之后,天子才正式属于宗室中的‘男丁’,开始具备出席宗族活动,为宗族出力的资格。

而先皇至死都没加冠,就意味着如今的刘氏宗谱之中,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名为‘刘恭’的人;刘氏宗族内部,也不承认刘恭是宗族中的‘男丁’。

连宗谱都没进入的早夭皇帝,居然要盖棺定论上谥号···

“陛下如此作为,恐自此礼乐崩坏,国将不国啊···”

暗自腹诽着,朝臣便次序拾阶而上,在宣室殿外脱下布履,走入殿内。

除了那一声‘礼乐崩坏’之外,朝臣却并无其他想法。

——周亡都近百年了!

汉室立都已二十余载,该崩坏的礼乐,早就崩坏了~

就拿礼制中最严格的天子礼来说:叔孙通制定的天子礼规定,天子一年四季都要穿相应颜色的服饰!

结果呢?

命令叔孙通制定礼法的刘邦本人,就带头不遵守这套礼法!

什么一年四季四色服饰——太祖一朝,刘邦乖乖戴天子冠冕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周礼还规定尊卑有序,上下有别呢!

要真按这套礼法,开国功勋之中,几乎没有一个应该成为彻侯!

说白了,到刘弘所处的这个时间点,周礼当中的规定,早就崩坏殆尽了。

刘弘要给一个未冠而崩的儿皇帝上谥号,朝臣百官能做的,也就是私底下腹诽一句‘礼乐崩坏’‘国将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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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挑得出刘弘地不是。

——作为弟弟,给死去的皇帝哥哥争取一个死后待遇,身后清名,有错吗?

这是兄友弟恭的典范呐!

再者说,皇帝要理顺自己的皇位法统来源,本来就是应该的;臣子要是提反对意见,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洗清‘居心叵测’的嫌疑。

这也是刘弘毫无顾忌的通过‘盖棺定论’的方式,将前少帝的事理顺的原因——汉室的礼制思想,根本没有那么浓厚。

尤其是开国功侯尽皆‘屠狗之辈’的汉初,礼制,真就只是有用就拿来用,没有就丢到爪哇国的橡皮擦。

不过,在论定刘恭的谥号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刘弘先解决。

——此时此刻,朝臣百官虽然都已走进殿内,但都只是在殿门处堆积,等候刘弘挨个召唤。

这也是汉室,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仪,所特有的政治流程了:为三公九卿排座次,以确定政治秩序。

可千万别以为,这只是‘谁坐哪儿’的简单问题——九卿有司在新皇首次大朝仪上的座次排序,将直接影响各自的地位高低!

坐在靠前位置的,虽不至于对排位靠后的指手画脚;但在某事需要双方合作完成的时候,这主次之分,就一目了然了。

例如朝堂下令,制造一批武器军械,为长安南北两军换装。

这种时候,此事就牵扯到少府、卫尉、内史三个九卿属衙了——少府负责制造,卫尉掌南军,内史名下的中尉掌北军。

既然少府要制造军械,那自然需要时间,也就必然会出现一个问题:南军和北军,优先供应给谁?

又或者说:少府的材料只够两者其中一个换装时,该让谁先等一等?

再比如:朝堂打算建造马厩,同时又要兴修水利,可是钱只够做其中一件事,那是先让内史修水利,还是让太仆建造马厩?

答案,就藏在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中,九卿主官在殿内的位次。

如开国第一次朝仪,刘邦以萧何功列第一,位首座,便为汉室‘丞相列朝臣之首’奠定了法理基础。

在如今太尉罢设,三公只剩丞相、御史大夫二人的情况下,三公的座次基本不会有什么变数。

真正的重头戏,在九卿的座次顺序!

作为极具封建时代特色的行政制度,汉九卿所暗含的政治意图,可谓是涵盖所有与天下有关的工作。

如内史,全名治粟内史,除了象征政权‘以农为本’的执政纲要外,还象征着关中在整个汉室的特殊地位。

郎中令属衙,看上去只负责皇帝的个人安全,但由于其人员组成,以功侯勋贵子弟组成的缘故,也象征着皇帝‘依旧视功臣为柱石’的含义。

除此之外,九卿有司也都有着其特殊的政治象征。

——廷尉,意味着法制思想;太仆,意味着马政建设;宗正,意味着宗室宗亲;奉常,意味着礼教、制度。

除了这些典客、卫尉、少府三者,又相对特殊一些。

卫尉特殊,是因为其本质上,属于武职;卫尉的座次排序,意味着皇帝尚武之心。

少府看上去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但对于政权而言,又拥有资源调控、市场稳定的作用,象征者皇帝对民生民计、国防事业的重视程度。

而典客目前而言,则算是汉九卿当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单位···

周边小国家,要么不好打,要么打下来没甜头,甚至如西南夷那样,又不好打又没有甜头。

大国就一个匈奴,但具体到匈奴事务时,典客的行政等级又不足以参与其中。

——有汉以来,典客在历次大朝仪当中,唯一一次没坐在最后一个位置,还是在吕太后时期,最后一名变成了宗正···

“丞相劳苦功高,佐朕治天下元元,当先坐。”

“御史大夫负吏治之重,担亚相之名,次坐。”

意料之中的顺序,审食其和张苍先后走到殿内,与刘弘对拜过后,坐在了左侧朝班最靠前的位置。

但有细心的人发现,张苍的座位并没有比审食其更靠后,只不过是审食其靠内,张苍靠外而已。

“这···”

大朝仪,作为汉室最庄严的政治意识,其重要程度,请次于‘天子携重臣祭拜高庙’!

在这种场合,绝对不可能发生任何错误。

这意味着,一切,都是御驾上正孑然而立,温笑着望向殿内的刘弘所安排。

——御史大夫,从此与丞相平级!

即便不到如此地步,也起码意味着:从此之后,御史大夫将独立于朝堂行政秩序之外,不再如其他行政单位那般,在理论上接受丞相府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