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3章 新的时代(2 / 2)

gu903();——失去人民的拥护,难道江山就不会动荡吗?

——敖仓没了粮食,天下会动荡;那关中饿死了人,天下难道就不会动荡了吗?

相较于敖仓的存粮‘暂时变少’,而关中百姓得以存活,无疑是‘天子脚下,长安皇城都有百姓饿死,敖仓却藏着数百上千万石粟米,等着坏死被倒入河水中’,更容易引发天下动荡。

无论是刘弘‘刘邦子孙’的身份,亦或是穿越者的认知,都使得刘弘无法做出‘为了江山牺牲百姓’这种选择。

得人心者得天下,不外如是。

“啊恩!”

一声生硬的干咳,方使殿内喧闹稍息;百官虽停止了对袁盎的咒骂,却仍不忘怒目而视,不时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刘弘心中的苦涩与恼怒,在这幅景象面前,却悄然打开了一道小口子。

“若是汉室朝臣,都能有这样‘规避风险’的潜意识,那也不算差?”

这一刻,刘弘对皇帝这份职业的理解,才有了一个最初步的认知。

——抗拒变化,自然会阻碍改革,阻碍进步;但适当抗拒变化,却也能保证政权安稳。

而对于封建政权而言,稳定的重要性,往往远大于改革,远大于进步。

看着殿内‘顽固守旧’的一众老臣,刘弘心中‘血洗朝堂’的冲动悄然散退,满堂忠臣,在刘弘眼里也稍顺眼了些。

“为帝王者,当有包罗天地万物之胸襟吗···”

暗自自语着,刘弘地气质悄然发生着改变。

那长久以来挥之不去的暴戾,对不合心意的事务时刻存在的敌意,在这一刻悄然而逝。

殿内众人不明白,在刘弘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但此时此刻,刘弘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却悄然带上了一丝淡然——不是过去那礼貌式的淡然,而是由内而外,自刘弘的眼眸直抵众人灵魂深处,却丝毫不带锐意的淡然。

就像一潭深泉,不过丈尺见方,却深不见底···

“袁生所言,虽有失当之处,然亦有在理出处。”

走到殿中央,将匍匐在地的袁盎轻轻扶起,刘弘又缓缓行走在殿内。

“朝公之所忧,亦唯江山安定之所虑。”

话尽出口,刘弘便回到了御阶之前,稍一正冠,便躬身一拜:“朝公心怀社稷,朕心甚慰···”

这一刻,就连张苍、令勉等日夜陪伴刘弘左右的皇党成员,都无法说清自己的感受。

“陛下言重。”

“为人臣者,自当为君分忧,以治天下。”

“此臣等之本分···”

说着,朝臣百官亦齐齐一拜,以做回礼。

而刘弘却是眼带暖意的回过身,对着御塌旁跪坐着的张嫣再一拜,旋即拾阶而上,回到了御塌前。

“太祖高皇帝、先孝惠皇帝,先大行皇帝,太皇太后临行前皆有遗训:不至社稷倾覆之地步,敖仓之粮,粒米不可动!”

“朕以未冠之年以临元元,自不敢违先皇之遗训。”

先对朝臣百官的做法表达认同之后,刘弘话头再一转。

“然袁生所言,亦有理。”

“敖仓之粮,自太祖高皇帝时,便只闻粮进,不见粮出。”

“今敖仓之所立已有十数载;仓内所存之粮,自有年久勿能食之虞。”

说着,刘弘望向左侧朝班,对张苍点了点头,继而道:“今秋收在即,又得主爵都尉收民所产之粮。”

“朕以为,与其任敖仓质量勿食而弃,莫不如,以主爵都尉所收今岁之新粮,以替敖仓所藏之陈米。”

“敖仓粮米虽陈,然亦可当食;以主爵都尉平价、或低价售与百姓,则民得食价廉之粮,而敖仓得入今岁新米,亦当无有粮陈而弃之虞。”

语气祥和的将自己的看法道出,刘弘便温言望向殿内百官:“朕年幼,未涉朝政者多矣。”

“诸公多老臣,若有教,臣谨闻之。”

“若言之有理,咸使朕得益,朕当不吝以金爵为赐!”

言罢,刘弘便将和善的目光撒向殿内,等候着朝臣百官的回应。

见刘弘先陈明利弊益害,后又做出请教的架势,朝臣百官心中嗡时一紧,不由得纷纷低下头。

——陛下如此胸襟,以天下万民为己任;吾等却不似忠君报国,反从妄从行悖逆事···

刹那之间,汉官与后世官员最大的一处不同,便一览无余的显露在这清凉殿之上。

“陛下志向高远,臣等却未明圣意,此诚臣等之罪也···”

半真半假的哽咽着,朝堂众臣不由齐齐跪拜在地,对御阶之上的刘弘深深一拜。

——风骨!

汉官与后世官员最大的区别,就是那打不断的脊梁,和折不弯的风骨!

有汉一朝,汉官在天下人,乃至于外邦眼中的形象,无一不是那铮铮铁骨。

而作为视骨气胜于生命的汉官,其风骨最大的一处体现,就是肯认错,敢认错。

不是后世官僚那般,东窗事发时方忏悔,也不是被皇帝强摁着低头,而是在尚未酿成大错之时,就低头认错,乃至于羞愧自尽···

汉,就是一个神奇到皇帝,都敢大大方方下诏书,向天下道歉的时代。

这神奇的时代,便是华夏民族数千年傲骨之来源!

“陛下所虑,皆以江山社稷计,行虽略险,然当可行。”

随着张苍代表皇党成员出班发言,开敖仓之粮以应关中之事,便算是在朔望朝之上定下章程。

准确的说,从此刻开始,汉室朝堂不再分‘皇党派’‘陈周派’亦或是‘中立派’。

除一道尴尬孤立的身影之外,汉家朝堂,已经彻底站在了刘弘这边;满堂朝臣,皆汉之忠臣!

而作为那唯一一个尴尬的例外,刘揭在朝班之列可谓如坐针毡···

“待散朝后,便向陛下乞骸骨,归国罢···”

正当刘揭做出隐退决定的同时,朝堂议论之中,陈周集团的其余成员,也都收获了自己的结局。

“奉常丞不疑谨奏陛下:绛侯勃口出狂言而不自知,得太后规训而不改,复又以矫诏之事乱长安。”

“谥法云:不悔前过曰戾;其知而不改,过而复过也。”

“臣与朝堂诸公议,皆以为,绛侯勃,当谥之以戾,以警后世···”

“御史大夫臣不疑谨奏陛下:曲逆侯平行将亡故,即所任之右相一职,当议定人选;曲逆侯之丧葬事,亦当着章程···”

“郎中令臣勉谨奏陛下:大将军于睢阳驻防已有三旬,然齐贼之乱未平;当遣使以斥,促大将军速平齐贼之乱,以安江山···”

从刘不疑出班那一瞬间起,刘弘在整个朔望朝之上,都再也没有插上话。

无数曾被刘弘所看不起的官僚,纷纷在一个个议题中发表自己的意见,并在朝堂‘欣欣向荣’的议论氛围中,得出一个个切实可行的结果。

待等黄昏前后,朝臣百官才鼻青脸肿的走出未央宫,彼此之间,却又丝毫看不出有何嫌隙。

站在未央宫前殿的高台之上,刘弘注视着朝臣百官离去的背影,不由长出一口气。

“今日起,汉家将迎来新的时代···”

“朕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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