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6章 声东击西(1 / 2)

春二月葵亥,匈奴使团正式进入长安当天,郦寄终于在家人的劝说下,同意行针,强行唤醒郦商,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见父亲最后一面。

在郦寄痛苦的目光注视下,宫中派出的太医从木箱中取出几枚银针,点在了郦商头部的几个穴位。

“呃”

一声虚弱至极的呢喃声后,郦商费力的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缓息片刻,才将头撇向卧榻旁。

“寄儿回来了啊”

听着父亲的呢喃,郦寄却丝毫没有高兴,依旧是那副涕泗横流的模样,哀痛的跪在卧榻前啜泣。

“孩儿,孩儿不孝”

飘忽的目光瞥见长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哀嚎,郦商无力的吐出口气,嘴唇颤抖着道:“阿福”

音落,屋内正暗自啜泣的奴仆当中走出一位老者,稍抹了把泪,上前跪在郦商身侧:“君侯可是有言欲交代少君?”

正是那个随奉常迎使团前往云中,召郦寄回家的忠奴。

只见郦商费力的将头转向里侧:“将枕下绢书,交于寄儿之手”

早已被泪水浸满了面庞的老管家,闻言赶忙从地上爬起,自卧榻内侧的枕头底下取出块一尺见方的白绢,双手奉到郦寄面前。

郦商却只是将头稍稍转回,仰卧在榻,看着由陈木雕刻的房梁,沙哑道:“老夫交代之事、寄儿困惑之事,俱书于此绢之上”

闻言,郦寄总万般不愿,也是在管家的劝解下,将那张绢布摊开,擒泪默读着父亲最后的交代。

吾儿当知,今朝堂之势,犹执火行于粮库,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吾汉家,亦当动乱不止,终万劫不复

若往后复有此等变故,当谨记:伏唯陛下为天下王!

前时之事,为父自有衷苦,及至今后,亦已有章程;吾儿只须知:凡义安侯所上之奏,吾儿俱附议,即可保吾家三世太平!

今父将归天,家中老幼,日后俱由寄儿照看;吾儿务必严整家风,立吾曲周侯一脉之根本,崇武尚军,以为天家臂膀!

若事有不测,吾儿切记不可贪恋兵权,稍有不利,速速请辞赋闲,万不可使天家猜疑。

吾曲周侯一系,起于军伍、显于军伍;吾家之根本,亦唯于军伍!

且夫汉家,尤以武功为最;故留此训,以明后世之行:习武从军,以武守本,效忠天子,报效家国!

吾汉家之首患,乃豺狼觊觎北墙之外;若吾儿有生之年,幸亲睹王师北定慕南,宗祠家祭,勿忘该乃翁

“郦寄吾儿”

“吾儿”

郦寄痛哭流涕着将脸埋于绢布,叩首痛哭不止间,卧榻上的郦商轻轻两声呢喃,遂将肺腑中最后一口气吐出,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曲周侯府发出整天哭嚎,浅显直白的告诉尚冠里的彻侯勋贵:曲周侯郦商,撒手人寰

郦商亡故的消息,没过多久便传入宫中,正聚集朝臣百官,等候匈奴使团觐见的刘弘耳中。

对于郦商,刘弘的感官算不得太好,但也说不上差按照历史上得评价,郦商在汉开国功勋当中,更像是那种勤勤恳恳打仗,本本分分做人的那类。

虽然刘弘感觉到的,跟历史记载的稍有出入,但也并没有差太多;对于郦商在最开始站队陈平这件事,刘弘也能理解实际上,刘邦始封的开国十八侯,在诛吕之事中都面临着与郦商一样的局面。

如舞阳侯那样第一代已亡故,第二代投效吕后的,自然是逃不过被清扫;夏侯婴那样的刘氏铁杆,更是不惜以亲手逼杀原主,来证明自己对诛吕之事的认可。

而郦商、虫达乃至于陈濞等人,则是面临着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做刘氏之臣,还是做诛吕功臣?

大势所趋,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随波逐流如今已经隐隐加入皇党一系的太仆陈濞,便是陈平扶上九卿位置的故诛吕功臣集团成员;如今的铁杆皇党卫尉虫达,更是被儿子逼得早早加入周勃阵营的人!

而郦商却并不能算作是诛弘集团的成员甚至连诛吕之事,郦商实际上也没有参与。

从吕后身死到刘弘回到皇位,郦商在整个诛吕事件中唯一一次出场,就是被周勃捉拿,并以此威胁郦寄骗得吕禄手上的调兵虎符。

所以在本质上,郦商算是朝堂中绝对少数的完全没有参加诛灭诸吕的人。

这样的人,原本应该是刘弘最容易争取的反诸吕的,未必都是忠臣,但不反诸吕的,则必然都是忠臣!

因为不反诸吕,就是不反吕后!

就刘弘如今的立场而言,不反吕后的,就必然是忠臣了!

可惜的是,郦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在最开始选择站在了陈平那边,高庙事件后又隐隐回归中立,而后淡出朝野

从这件事当中,刘弘隐隐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从而得出了一个令他细思极恐的可能性!

如果历史上的郦商,也同样做出了站队陈周,反对文帝的阵营,那之后郦寄两次错失丞相大位,甚至传出卖友求荣的留言,会不会是文帝刘恒秋后算账,刻意为之

仔细想了想,刘弘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文帝刘恒,虽然在百姓眼里是圣人在世,宽和仁义,但作为封建君王,尤其是一个优秀的封建帝王,刘恒的胸襟在宽阔,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如是想着,刘弘便带上了一副感怀的语气:“曲周侯,国之长者也,朕素敬之。”

gu903();“其令奉常,赐曲周侯冥灯五,御剑一,以为陪葬;卿曹共议曲周侯之生平,论其功过,以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