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四下皆是刺目的白,叫人看不清脚下,辨不清方向。风挟着雪粒扑打在人脸上,针扎似的痛。
一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正跋涉在这苍莽雪原上。队伍约莫有十多个人,多是些面色黄白的青壮汉子,一个个都袖着手,缩着肩膀,徒劳地试图抵御呼啸的寒风。
队伍最末是个瘦骨伶仃的孩子,她踩着厚厚的羊皮靴子,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羊皮袄子,一双生着冻疮的小手磨破的袖口里探出来,手心里紧紧拽着一根麻绳。绳结另一头,连着一方枯枝和树藤结成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看不出身形的人,厚厚的羊皮袄子将他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手上同样生着冻疮,一根根肿大的手指胀成紫红色,像是烂掉的茄子。
女孩拉得很吃力,每一次迈步,脚都会深深陷入雪堆里,没及膝盖。陷进去,再拔.出来,再踩进去。
四下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风的低啸和踏雪的嘎吱声。
队伍忽然慢下来,有人咕哝着:“路封了。”
他们面前横亘着一道斜飞的陡坡,绵延数里,挡住了去路。陡坡下立着一道青石碑,碑身大半都陷入了积雪里。
队伍里有个青年“啊”的叫了一声,几步奔上前,一把拂开碑上的落雪。
遒劲有力的朱色大字显露出来,上书“天启”二字。
青年先是一愣,而后手拍石碑,兴奋地叫嚷起来:“是天启城的界碑!大家快来看,我们到帝都了!”
“嘘、嘘!”
有人低声喝骂:“如此喧哗,引来了野狼,你还有命到天启城么?”
那青年脸上讪讪的,不作声了,倒是队伍里骚动起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到天启城了!”
“可算到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双手合十,面朝西边的天空深深跪拜下去:“天神保佑!没想到我这老婆子还能活着到天启城!”
“咱们有吃的了!”
众人的喧闹声随风传到女孩的耳朵里,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她的脸脏兮兮的,像是在泥水里洗过一样,但那双眼睛却黑白分明,瞳仁又大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