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琼意识到不对劲,是因为傍晚时分赵老三还未回茶馆。
他自从襄陵爆发鼠疫之后嫌少外出,更别提在街上待这么长的时间。赵老三出门的时候,赵琼正在元家,但是易朝州是和赵老三在一块儿的,赵老三出门时留了话,说他是去外面买药,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回来。
可如今都三个时辰了,赵老三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要是当时我陪着爷爷一起出去就好了。”易朝州担忧道。
实际上当时易朝州便想怎么做,但赵老三把他给撵回屋了,觉得易朝州跟着他是添乱。
“我爷爷可有说过他是去了哪个医馆?”赵琼问。
“未曾说过。”易朝州摇头。
赵琼皱起眉。
襄陵遭逢大变,大多数医馆都关了门,毕竟郎中也是要保命的,他们可不想忽然接诊到了患有鼠疫的病人,使自己也染上了病。如今街上开着门的医馆屈指可数,赵老三为了减少在街上停留的时间,肯定会去最近的一间医馆买药,赵琼把附近她知道的医馆的位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打算出门去找爷爷。
易朝州坚持跟她一起去,“天马上就黑了,襄陵现在太乱,不能放你一个人去,万一遇到歹人了呢?”
“不成,你要留下看家,咱们的全部口粮还有值钱的物件都在这儿搁着呢,家中不留人,东西被偷怎么办?”赵琼不同意。
“若真有人来偷东西,我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留在这能起什么作用?我难道还能打过大人吗?”易朝州道,“留下也无用,我还不如陪你去找爷爷。”
见易朝州如此说了,赵琼不再拒绝,她私心里也想快点找到爷爷。
两人锁好院门,向附近的医馆奔去。
赵琼和易朝州刚一赶到医馆就被浇了一桶凉水——医馆的门没开。
不止一间医馆,几乎所有的医馆都紧闭店门,他们吃了好几个闭门羹。街道萧条,没有行人,赵琼也无法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些医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眼看夕阳就要完全落下山头,易朝州看了看阴森森的街道,焦急道:“快要宵禁了!”
按照先前律令,夜晚二更至四更是宵禁时间,无故上街游荡者重罚,严重的会被处以斩首之刑。但封城后襄陵乱象频生,抢劫、入室盗窃、当街斗殴、哄抢粮店的案件数不胜数,远比预期的要严重,所以现在律令又被更改了,只要天一黑,百姓全都要在家中闭户不出,天黑之后还在街上游荡,就等同于违反宵禁。
赵琼心中极度不安,却又别无他法,她年纪小,在襄陵也没什么靠得住的人可以提供帮助。赵琼没办法劝说自己把事情往好处想,赵老三办事一向稳妥,说好的只出去不到一个时辰,怎会拖到现在还不归家?
“赵琼,我知道你着急,但眼下即将宵禁,咱们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到茶馆才行。你爷爷定然不会有事的,许是咱们外出找他的时候和他走岔了呢?”易朝州劝道,“也许咱们回到茶馆就能看到你爷爷坐在那等你烧火做饭了,你听我的,咱们先回去。若是你爷爷得知你在即将宵禁的时候上街游荡,保不准又要训你。”
赵琼瞥了易朝州一眼,“前两天是我劝你,今天就轮到你劝我了。行了,咱们先回去。”
在街上干着急也没用,赵琼把担忧给压下,随易朝州往茶馆赶。
赵琼唇角紧抿,脚步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重荷压在她身上,脑子里也不可地抑制产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拐过这个弯就能回到茶馆了,正扯着赵琼胳膊往前跑的易朝州忽然脚步一顿,拽着她就藏进了一个小巷。
赵琼一抬头,发现易朝州额头上尽是冷汗,苍白的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茶馆后院门口围了一群官兵。”他瞪大眼睛用活见鬼的语气小声说。
赵琼眼皮一跳,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头儿,我刚刚好像看见俩小孩进了那小巷。”有个官兵粗声大气地道。
“俩小孩儿?估计是那姓赵的老头的。”又有一个官兵道。
“我道那茶馆怎么没人,原来是俩小孩儿跑出去了!”一个雄浑的声音道。
那伙官兵离他们的距离有几十米远,但架不住那几人嗓门大,赵琼两人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易朝州听到那群官兵的对话后吓坏了,赵琼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官兵怎么会和赵老三有交集?他们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来找她或者易朝州的?
赵琼的第一反应是逃,可是好巧不巧,易朝州带她躲的那个小巷是一个死胡同。
易朝州一边深呼吸一边摸了摸脖子上戴的皮鞘小刀,这把赵琼送给他的利器,他贴身藏着一直未曾离身。武器入手,易朝州渐渐冷静了下来。
“刀拿出来做什么,你想和他们打一架?”赵琼没好气地一脚踹在易朝州屁股上,压低声音道,“你不想活了?!咱们是要想办法跑!”
易朝州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委屈道:“我就是拿出来壮壮胆……”
gu903();他其实算不上什么大胆的人。同龄人中,易朝州不是长得最壮的也不是识字最多的,相反,易朝州家是街坊邻居和亲戚中最穷、日子过得最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