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再次道谢,落后一步的范老二诸人目不斜视,不去看递铺院落里的大车马匹,也不去看那几间亮着灯的屋子,只这样一来,目光不免就要落在走在他们前面的义十八身上。
丫头多看了眼前这个身材修长、行止之间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少年人两眼,神色有些凝重,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甚的。范老二的视线却是长久的落在了义十八手里执着的这根叫他说不出名目的兵器上,神色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他记得那位罗三爷手里头也似乎执着这么一根差不多模样的兵器,据说镖师走镖都是马不离鞍甲不离身的,却不知道他们出身何门何派……照道理说,既是这样有数儿的镖局里走出来的总镖头,怎的也应该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身怀绝技、名扬天下才是,他怎的可能没有听说过!
一个个的俱是揣着一肚子的心思,义十八已经径直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厢房门口,有些抱歉地看了阿芒一眼:“递铺里一共就只有三间正房,三间厢房同两间伙房,我们镖队将近五十人,占了两间正房两间厢房,只能委屈你们在这挤一挤了。”
阿芒再次道谢:“十八兄太客气了,能有一瓦庇之,我们兄弟已经感激不尽了。”
义十八就拍了拍阿芒的肩膀:“那你们先安顿,我去去就来。”
说着折身出去,眨眼的工夫,果真提了两壶热水过来交给阿芒:“你们早些歇了吧,明儿我们寅初就要起来,然后寅正启程,不出意外的话,黄昏辰光就能抵达崇塘了。”
说着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阿芒亲自送他出的门,随后折身关上房门,就听到一片如释重负的吁气声。
如释重负的是范老二同三秋诸人,范老二之前无缘无故的脾气已经随风而去了,神色轻松地打量着当地占了半间屋子的木炕:“看来我们还是有些运道的,这不就半路遇着贵人了么!”
又凑到阿芒身边,啧啧称奇:“你有没有细瞧那位罗三爷,文质彬彬一表人才,若不是穿着缁衣马裤披着斗篷,脸上胡子拉碴的,哪里像是身怀绝技的总镖头,说是读书人我也信的。还有他们拿着的兵器,我竟从不曾见过!”
丫头却有些不安,看着阿芒:“我们就决定跟着罗三爷一道去崇塘了吗?我怎的觉得不大对呢!”
也不能说是疙瘩吧,可这队镖队方才还对他们被那些棚民攻击视若无睹,可现在又邀请他们一道上路,从冷血到热心,前后转变也实在太大了些,不免叫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话说出来,旁人不明白,范老二却是有些明白他的心思的,自然不以为然:“这有甚的不对的!镖队在外行走,讲究的就是个以和为贵,怎的可能贸贸然插手陌生人的纠葛。何况咱们当时打成一团,好坏是非人家一概不知,难道还要特地停下来替我们断案不成,自然是先走为上了。”
阿芒点了点头,也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世上凡事儿都得讲个规矩,镖局也有镖局的规矩。他们受人钱财,出门走镖,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唯一的责任就是要保证雇主委托的银货安全。所以不管发生甚的事儿,他们都会以银货为重,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所谓人在镖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侠客的江湖豪情,却不是镖师可为的事儿。”
这些个道理,丫头也懂,可心里头还是不免别扭,颖娘把果娘抱上木炕,给她擦脸擦手准备吃饭,眼见丫头仍旧沉默不语,就知道他还未转过弯儿来,想了想,慢慢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他听:“其实不怪别人多思,咱们自己想想,其实咱们刚才那样,还真是挺像鸭媒头的。那位罗三爷还能邀请我们上路,实在是仗义行仁之人。”说着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也是有大智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