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崆踩着她的肩膀道:“这厮虽然已经沦落成妖兽了,但仍有天神的气势,你们是一定打不赢的。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是这样,绝对不会带你们来的,那小子就算了,若你也有个三长两短,国师必然会跟我……”
灵崆还没嚷嚷完,阿镜腰间的搭绊里,是水滢爬了出来。
北地毕竟寒冷,水滢才爬出一半,一个倒栽葱跌在地上,几乎摔晕了过去。
但她竟然又爬起来,艰难地往前面沈遥夜的方向爬去。
灵崆低头凝视着:“那只假蛇,你干什么去!”
水滢不回答,只是拼命地往沈遥夜的旁边冲去,阿镜看在眼中,叹道:“在这种情形下水姑娘还能选择跟他站在一块儿……”
当初在九重天上,因为兰璃君之死,阿镜始终对水湄耿耿于怀,所以见到水滢,便迁怒在她身上,始终处处提防旧事重演。
但是一路到此,看到水滢如此选择,就算她不喜欢沈遥夜,也许……
来不及多想,阿镜也上前一步,想靠近些细看猰貐。
灵崆望着两人一蛇,以及身后被两股气流交织冲撞,几乎站不稳脚的士兵,猫头摇了摇:“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初生的傻牛犊们不怕猰貐啊。”
沈遥夜催动鬼骨扇上的阴力,拼命同猰貐相抗,果然暂时阻住了妖兽势若雷霆的奔腾之势。
但因上次鬼骨扇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扇上的魔力减退,沈遥夜很快觉着猰貐的威势又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如果这种力道挤压过来,只怕他很快就会给妖兽撕成碎片,或者在他的虎爪之下被踩成肉泥。
这种天生的天神之力跟妖兽煞气交织,就连神祗在面前都无法阻挡,何况是他。
心念一动,鬼骨扇似乎也窥知了主人的欲退之心,随着往后一倾。
就在此刻,沈遥夜突然觉着身边仿佛多了什么。
他却没有办法转头去看,因为此刻猰貐正催动全力跟他相抗,一旦他分神,就像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猰貐很快就会碾压过来。
耳畔传来了水滢的声音,焦急地说:“我该怎么帮你?”
同时,是阿镜道:“全力撑住,凝神相对,不要分心!”
沈遥夜听了这句,忙又稳住有些动摇的心神,咬牙瞪向猰貐。
鬼骨扇顿时也随着极为迟缓地往前一寸。
阿镜站在沈遥夜身侧,凝眸看向面前的猰貐。
妖兽血红的眼睛里满是癫狂跟凶残之色,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阿镜屏住呼吸,强行让自己看往猰貐的双眼里去。
一瞬间,阿镜虽然还站在原地,但是元神却仿佛随着交织的气流飞舞,直直地钻入了猰貐的眼中。
面前一片空茫。
几乎让人站不住脚的飓风消失,猰貐的狂怒消失,士兵们的惊呼声消失……
阿镜定睛,眼前的雾气退散,她突然看见,在绿荫之中,蹲坐在地上的猰貐。
跟方才所见的狂暴的猰貐不同,阿镜面前的这只猰貐,显得安详而静谧,微风徐徐吹来,猰貐眯起清亮的双眼,沐浴风中,仿佛十分享受,两只耳朵也随着风动而微微地抖动。
突然,一支极尖锐的长矛不知从何处而来,直直地刺穿了猰貐的胸口。
伴随着一声绝望而不解的悲怒长啸,猰貐倒下了。
整个绿荫之界像是在瞬间被烈火烤过,飞快地变成赤炎之地。
赤炎断裂的地方,底下是黑色的弱水,猰貐在弱水中翻滚,双目渐渐赤红,他咆哮着,从弱水中一跃而起。
阿镜看着面前这只狂怒的猰貐。
她明白,自己此刻,进入了猰貐的心境。
被同为神祗的人突然谋杀,濒死的痛苦,背叛的愤怒,让猰貐无法忘怀,所以就算是被天帝救活,猰貐也不再是往日那个诚挚良善,与世无争的天神了。
心境中的猰貐仿佛发现了入侵者,虎爪踩在龟裂的熔岩地面,缓步向着阿镜逼近。
阿镜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道退出的法子。
同时她也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假如……自己被心境中的猰貐所害,那么……
猰貐赤红的双眼盯着她,利齿展露。
利齿间沾染的鲜红血渍如此醒目。
蓦地猰貐大叫一声,向着阿镜扑了过来。
生死关头,清越的琴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刹那间,犹如时光暂停。
猰貐的身子跃起,却停在了半空,并未扑落,张大了的嘴近在咫尺,阿镜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的牙齿。
那琴音绵绵不绝,阿镜闭上眼睛,感受这琴音的源头。
“国师……”身不由己,喃喃地轻唤出声,“北冥君!”
而就在阿镜唤出这一声的瞬间,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无形的琴音却像是牵引,拉着她离开了猰貐的心之境地。
猛然睁开双眼的时候,阿镜发现自己仍站在沈遥夜的身旁。
而面前的猰貐,就如同自己在猰貐心境中看见的那只狂暴妖兽一模一样。
突然,阿镜发现身边的沈遥夜似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