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鱼鳞图册之事,如今进展的如何了?”熟悉的声音问道。
次辅裴延安是户部尚书兼宝华殿前大学士。
他听到皇帝问话,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启禀陛下,目前户部已对全国各州县分区编造,县图汇总之后,逐级上报到户部,清丈工作由布政使司及府、州、县负责;严查隐占土地和漏税田产。
根据目前的进展程度来看,若要完成全国土地的重新丈量和登记造册,估计还需三年。”
“嗯。”杨则善听罢颔首:“重修鱼鳞图册是举国大事,不必过急,保证图册的准确为第一要务。务必全面清丈土地,查实田亩,不容有错。”
“是。”裴延安应道。
“另外。”杨则善又说:“待到年终的时候,让各州县统一造册,解府汇编成一府总册。图册一式四份,分存于县、府、布政使司和户部。”
“微臣谨记。”裴延安答。
问完户部鱼鳞图册的事情,杨则善看向锦衣卫指挥使朱勇圭:“此次秋狝虽有禁军守卫,骑兵保驾,但是锦衣卫这里也容不得半点马虎!”
“微臣明白。”指挥使朱勇圭颔首道。
杨则善又看向首辅秦松:“秋狝虽为皇家每年一次的狩猎,但也是北控蒙兀震慑沙俄,巩固北防的重要军事行为,等会在风水围场你替朕接见蒙兀来的王公贵族,且邀他们一道参加今夜的宴请。”
首辅秦松躬身回道:“微臣明白。”
杨则善处理完公务,往茶榻后的宝蓝色绫锻大迎枕一靠,眯眼道:“都下去罢。”
“是。”众人躬身应下,便缓步绕着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走出了内室。
林菲听到脚步声,抱着手中的紫檀木托,退到一旁垂首等待。
直到诸位大臣都离开后,她方才抬起头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刚才门口的女官让她进内室,把紫檀木托搁在茶榻上。
可从刚才的谈话声听来,皇帝此刻应该就在内室的茶榻上休憩。
林菲不想进去,决定还是转身往回走,到外头寻个御前宫婢,把手中曳撒交出去就是。
她这般想着,人已经转了身往外走。
可才刚迈出步子,就听到屏风里头传来熟悉低沉的嗓音:“进来。”
林菲脚下的步子一顿,微怔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巨大富贵的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犹豫了几息之后,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饶过屏风走了进去。
内室里,龙延香的气味柔和舒适。
杨则善支着额头,靠坐在榻上的宝蓝色绫锻大迎枕里,正闭目养神。
他身穿两肩纹日月,胸前有龙纹的玄色常服,头戴一顶黑纱装裱压以金线的贵冠,腰间一条玉龙九片的素带,脚踏坠缨鹿皮靴。
林菲见他没有睁眼,这才松了口气。
她放轻了脚步,走向茶榻,把手中木托往榻旁的黑漆彭牙四方桌上一放,便立刻离开。
就在她搁下紫檀木托起身时,原本支着额头闭目养神的年轻帝王缓缓睁开眼来。
林菲正好撞见他睨过来的视线。
黑沉沉的眸光,甚是骇人。
林菲吓得立刻压下眼皮,垂下睫毛。
她假装没有看见,快步往外走去。
出了紫宸殿后,林菲又一路小跑着回了十二局随行人员的住所。
刚才年轻帝王那黑沉沉的一眼,吓得她惊出一身冷汗。
此刻,唯有靠在墙边惊魂未定的轻喘,才能缓解内心的恐慌。
她再也不去给帝王送衣物了!
林菲劫后余生地想着:若能早日出宫就好了。
徐掌印见到林菲回来,笑眯眯走上前来,同她问道:“曳撒可有顺利交上去?”
林菲缓了片刻,才细声回答:“是。”
徐掌印打量她的面色片刻,只见她额头和鼻翼都沁出汗来,双颊泛白,唇色也有些苍白,可到底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让她退下。
林菲回到宫中给尚衣局随行婢女安排的耳房里。
她刚才出去送曳撒的时候,婢女们早就选好了自己的床铺。
如今,便只剩最后一张角落里的架子床。
好在林菲也不挑剔,拿着自己的包袱就在那张床上坐下,打开包袱,开始把自己的换洗衣裙,洗漱用品都拿出来,依次摆好。
……
秋季的行宫,层林尽染,野果飘香。
而行宫背靠的风水围场则密林环抱,其间水草丰美,野兽成群。
三日后,狩猎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