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朝风如愿亲了她一口,但生气地说:“我现在怎么办才好,你怎么这么坏?”
在小晚温柔的帮助下,凌朝风总算解决了“麻烦”,闺房乐事,自然不能对外人说,而这一夜相安,虽然有几个衙门的人住在店里,但一切太平。
第二天一早,彪叔做了醒酒汤,张婶包了几包咸猪肉,吃过早饭,李捕头他们便要走了。
凌朝风送出去,小晚问张婶:“怎么没给喜钱?”
张婶笑道:“现银拿着多碍眼,掌柜的有分寸。”
只见锦心从后门进来,惊恐得脸色苍白,怯怯地问:“他们、他们怎么……不见了?”
小晚笑道:“被人收走了,你放心,这会儿功夫,怕是已经化成灰了。”
锦心怔怔地点头,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将客栈又看了看,她来对了,她知道除非一死,不然只有来这里,她才能有活路。
凌朝风回来时,女眷们都已不在店堂里,张婶端着水盆进来要上楼去擦地板,对他说:“小晚和锦心在后门井边,素素和萱儿跟着我家那个去捡栗子了。”
凌朝风朝后门走来,水井旁,锦心正挽着袖子洗替换下的枕巾,小晚坐在边上给她拿着皂角,锦心说:“当初嫁给他,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是结了婚,一家子人都变了。其实他们待我不好,我还能忍,可是,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我不能再忍了。”
正文101家里的小母老虎
一样的话,昨天锦心对凌朝风说过,夜里他本想对小晚解释,可妻子与她嬉闹,闹完了就软绵绵地睡过去,没有机会开口。
他转身离去了,让她们慢慢谈,也许比起听自己来解释,小晚更想亲口听锦心讲她的故事。
水井旁,锦心目光定定地说:“生了女儿之后,他的身体突然不好了,不能人道。别看他还有兴致寻花问柳或是折腾我,但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看了大夫也治不好。脾气因此变得越来越差,性情也扭曲,起初我总是诸多体谅他,他警告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婆婆问我为什么不许他纳妾,实则是他自己不肯纳妾,怕被人发现。”
锦心撸起袖子,继续搓洗枕巾床单,胳膊上伤痕累累,几乎和小晚从前一模一样,小晚问:“他常常打你?”
锦心道:“他倒还好,毕竟我们当初在一起,也算是两情相悦。是我婆婆,左等右等等不到我给她生个孙子,巴不得打死我,好给她儿子续弦,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找借口打我。”
小晚却生气了:“还好是什么意思,哪怕打你一次也是打,哪怕扇一个耳光也是打。打一次和打十次一百次,没有区别。他第一次打你的时候,你就该……”
她有些激动了,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当初自己被许氏折磨时,她同样别无选择。有如今的结果,她也好,锦心也好,都是经过了无数次反抗挣扎,而她命好有福气,遇见凌朝风,锦心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爹娘,也不管你吗?”小晚垂下目光,改了口。
“我家里还有几个哥哥弟弟,一屋子嫂嫂弟妹和孩子。”锦心苦笑。
曾经的布庄小姐,如今干什么活都很麻利,从小晚手里挑了些皂角,洗衣棍敲得很有节奏,她说:“我爹娘一年才给我寄一封信,信里总是说,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说白了,就是不论我有什么事,尽量别给家里添麻烦,我是嫁出来的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家人如此,小晚还能说什么,于是在她心里,越发的敬佩陈大娘。
锦心继续道:“丈夫家也是生意人,这两年不好做,我婆婆就满心想拉拢大主顾,知道那位周老爷喜好女童,正逢六十大寿,就要把萱儿送去给他。其实,连童养媳都不算,童养媳至少还能养大,可是萱儿一去,就会被那老畜生……”
说到这里,一直冷静的人,终于激动起来,双手掩面,颤抖着压抑哭泣,她更是咬牙切齿:“出门前,我亲眼看见那该死的畜生,伸手往萱儿身下摸,他爹娘也在边上,许是要给萱儿检查身体。我冲进去,他就假装没事人似的背过去,对他娘说没事,说完就跑了。”
锦心放下了手,可目光是死的,咬牙切齿:“从那一天起,我就想杀他,杀他爹娘。可是在家里,我无力反抗,曾经试图带着萱儿跑,被他们发现,差点将我打死。没有人来救我,也没有人能帮我,为了女儿,我只能忍耐。”
她脸上的气色,终于渐渐恢复了:“直到这次一起出门,我知道坐船会经过一个叫白沙镇的地方,虽然朝风和凌伯母很早就离京,那会儿还有些书信往来,知道他们在这里落脚。这里,是最后的希望,所幸老天爷没绝我的路,让我看见了凌霄客栈的招牌。”
小晚抿了抿唇,问:“可你进门时,没有认出他吗?晚上他来找你,为什么又推开他?”
锦心问:“夜里的事,你也看到了?”
小晚颔首:“我听见动静,就出来看看。”
锦心便说道:“怕被我公公婆婆,怕被我丈夫发现,在我有机会杀他们之前,我不希望他们察觉我和你们有渊源,不想他们对我有任何防备。我不与朝风相认,希望他把我当普通客人,然后让我去做我要做的事。凌霄客栈,从前就是这样的,我想现在,应该还是这样。”
这下反是小晚好奇:“从前也这样?”
锦心说:“我见过几回,朝风也对我说过,虽然小的时候并不太懂,但我知道,这里是我和女儿最后的活路。”
锦心垂下眼帘,轻声喃喃:“我知道,这世上终究还有一个人,会护着我。”
小晚捧着皂角盒子,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她自然同情也愿意竭力帮助锦心和萱儿,可是……她晃了晃脑袋,她不能这样小气。
锦心抬眸看她,见小娘子自我纠结着,她意味深深地笑了。
小晚道:“我看见你往锅里撒药粉,我以为你要毒死他们。”
锦心摇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我去哪里弄来毒药,能攒下这些泻药,已经是心惊胆战。更何况,那是杀人啊,哪有这么容易下手,其实到最后一刻,我还是希望婆婆能改口能松口,那样我就不用杀她,可结果她还是那么残酷冷血,是我太傻了。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晚忙道:“没有的事,萍水相逢的路人,我们尚且出手,何况你……何况你是相公从前的好朋友。”
锦心一笑,眼眉中意味深深,她到底不是小晚这般乡下姑娘,在京城那样的大地方长到十几岁出嫁,经历坎坷,才到了今天。
这一段故事,听得小晚内心沉重,直到萱儿和素素捡了栗子回来,气氛才有些缓和。
孩子兴奋地对母亲说,在山里看见松鼠,说松鼠也要捡栗子过冬,所以他们就少捡了一些,好不叫松鼠冬天里饿肚子。”
彪叔带孩子去做糖炒栗子做板栗鸡,时不时就能听见萱儿的笑声,每一次,都会勾起锦心的笑容,她一直笑着,把这些活儿都干完。
站在迎风飘扬的床单之间,阳光照在她的面上,也许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感受过阳光的温暖了。
下午,小晚歇中觉起来,走在楼梯上,看见锦心在柜台旁与凌朝风有说有笑,他们那样亲昵,好像从不曾分开过,小晚心里一咯噔,把心思咽下去了。
吃过晚饭,张婶和锦心带着素素一起洗澡,女娃娃的笑声一直传出来,小晚见锦心衣衫单薄,把自己的秋裳拿来给她,听见澡房里热热闹闹的,她的心里却矛盾极了。
夜里入睡,凌朝风后来才进房,见她似乎睡着了,就没有吵醒她。小晚背对着相公,直到深夜才微微感觉到困倦,梦里满是白天见到的光景,见到他们亲昵地有说有笑。
恍然睁开眼,小晚心头一紧,翻身看,天已微亮,而凌朝风还在身边。
“怎么了?”凌朝风很警醒,似乎感觉到小晚的不安,他张开怀抱,将心神不定的人搂进怀里,“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