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天下很大的雨,他没打伞,独自在雨中慢慢走回家。我站在窗边看见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能感觉得出来。等他进屋,没让他说任何一个字,我开心地上去抱住他告诉他我怀孕了。”
李爱兰手里的烟又燃尽一支,这已经是第三支了。
她看陆静笙一眼,狡猾地笑:“当然,我是骗他的。那时其实我还没怀上你。”
李爱兰突然的怀孕打乱陆长骏的计划,离婚一事一拖再拖。
周一茹早就想到了,她不能等,再等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就要遭罪。她也该为自己和孩子打算。
陆长骏来找她,求她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离婚。周一茹听得懂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借口。她跟陆长骏说,为了彼此都好,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就在这时,李爱兰假装小产,抱着陆长骏痛哭:“都是我的错,全怪我……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陆长骏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也心疼妻子,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他决定忘记周一茹,好好对李爱兰,好好维系这个家。
周一茹彻底死心,搬走了。
“你爸爸没去找周一茹,但我去了。我和周一茹见过一面,那时她的肚子已经大了。我怀疑那孩子是你爸爸的,几经辗转找到她,让她把孩子打掉。她跟我说得很委婉,她说,你不用担心,我的孩子有父亲。”李爱兰说,“后来我知道她嫁给了一位小市长,两人日子也过得不错,那市长也在慢慢往上爬。再过来两年,你出生。大概是他真的很内疚,觉得欠我的,欠这个家,所以一直很宠你。”
陆静笙看着她:“后来呢,你们就没有再见面?”
“没有。她是死是活我不关心,只要她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当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我知道你爸爸也没再去找她,直到她死他们也没再见面。我本能地不愿想到她,不愿承认自己曾经差点被抛弃,也不想记起我用了什么方法挽留住你爸爸。我以为只要我们俩都缄口不提它就会成为永恒的秘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姓周的也死了,她的女儿却重新将此事挑起。真是可笑,她有什么资格憎恨陆家憎恨你?要恨,也是我恨她。”
“我见过她。”
李爱兰微微一怔。
陆静笙说:“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唐景璐。在我很小的时候,刚上小学那会儿吧,你和我爸都很忙,中午的时候我不回家就在学校待着,有老师看护,但老师老让我睡觉,我不爱睡喜欢到外面玩。有段时间有个阿姨总带着她女儿来找我,我和那女孩玩了一段时间。”
李爱兰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我见过唐景璐小学时的照片,很眼熟。现在想想,大概就是那时留的印象。那对母女应该就是周一茹和唐景璐。”
“她们来找你做什么?”
“只是玩,没其他的。周一茹经常会带些吃的给我。在我印象里,她很和蔼也很漂亮。”陆静笙笑笑,“人的记忆真是可怕,以为自己忘了,却能在某个时刻忽然全都想起来……”
话在嘴边,忽然又有什么事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问李爱兰:“你以前一直担心我被绑架所以让我去学了格斗术……我怎么记得,我真的被绑架过?”
李爱兰说:“是的,你曾经差点被绑架,但被人救了。”
“被警察救的?”
李爱兰摇头:“不是警察,我也不知道是谁,当我看见你的时候绑匪倒在地上,你毫发无损。警察说有人报案,他们赶到时绑匪已经昏倒了。”
陆静笙疑惑:“难道……”
“你要说救你的人是周一茹?如果是她,现在她的女儿为什么要来报仇?”
李爱兰说得对,陆静笙不解,难道又是她记错了?
陆静笙回家之前已经在脑海里构建了一个特别狗血的故事,母亲的追忆和她想得差不多。
她没有告诉母亲唐景璐的真名——唐谨陆,谨记的谨,陆长骏的陆。
陆静笙说要走的时候李爱兰挽留她:“大年三十都要和家人一起过的,你真的不留下来吗?”
陆静笙说她现在不想见陆长骏,一旦见面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李爱兰长长地叹气,面露老态:“这种事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让你知道。对孩子而言,父母应该是高大的,是值得孩子崇拜和学习的。父母应该带给你最好的东西,而不是仇恨。”
陆静笙没说话,起身离开。
李爱兰最后说:“女人一旦心里有恨,会做出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来。你难道真的要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吗?”
事到如今,她还没忘记要插足她的恋情。
陆静笙背对着她说:“男人也一样。或者不关乎男女,人心向来无解,向来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