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妖身不稳,他眼尾带着淡淡的红。与其他妖不同,他身上的旖旎揉碎开来,这幅模样,在仙族眼里,无异于是疯魔妖物,在妖族审美中,却冷峻得不像话。
若是来之前只为荣华富贵,此刻女妖们则暗暗窃喜,谁都没想到,新山主如此年轻,如此俊美。
她们助他渡过这段难熬的日子,若能活下来,他想必不会亏待她们。
其中一个女妖叫做念宜,她大胆开口:“山主,我们服侍您就寝吧?”
他抬起了眸,看向念宜。
眼神淡漠如冷玉,若非殿中气息不对,她们甚至不会有人觉察他在忍受妖身不稳带来的痛苦。
他说:“好。”
叫做念宜的女妖靠过来时,晏潮生心想,就该是这样的,这才是你原本该走的路。
纵然在空桑待了三年,可他骨子里,仍旧只是一只在他们眼中肮脏卑贱的妖。
强化元身的痛苦,无异于剜肉剔骨。
那日被三个长老围攻,他第一次化出元身,后来去镇妖塔中,他又强压住了自己的天性。
镇妖塔倒后,他带着小妖鸟,在山洞宿了一夜,身体开始发烫。
妖身竟开始成长,不断膨大。
从几丈高,到十丈,乃至现在他化出元身,一个寝殿都装不下他。
他痛了好几日,小妖鸟都吓坏了,可是不会有人收留他们,他也无法再回空桑,甚至因为强横的妖气,有道士摸索到了附近。
他的鳞片下,血迹斑斑,而强化元身,导致从前迟迟未来的妖族发情期,也终于席卷而来。
冰封已经无用,他要么就像只畜生一样,在丛林中随意与女妖苟合。
小妖鸟都担心得快哭了。
它们心脉相连,晏潮生的心实在跳得太快了,快得它觉得他的血脉要爆裂而亡。它也是妖族,甚至想,若是能缓过强化元身的痛,找女妖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晏潮生愣是赤红着眼,来到妖山,求借妖山寝宫的寒潭来冰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他将仙鞭化作妖物法宝,献于前山主。
那倒霉的前山主荤素不忌,收了法宝,还看上了晏潮生姿色,气了色心。
晏潮生压了许久的妖性,沸腾暴虐。
那一刻,漫山均是血雾,他一路杀生过去,捏住前山主的脖子,面容邪肆冰冷:“要我陪你,令你满意才肯借?山主,你现在满意了么?”
前山主发抖,也没想过这看上去孱弱到快断气的人,是个杀神:“不,不必,我借给你,借给你。”
“现在,不用了。”晏潮生手一用力,捏碎了他的骨头。
前山主大睁着眼,烂泥一般滑落下去。
那一日,晏潮生也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反抗的全部死在他手下,剩下的尽数臣服。
可笑得很,他一心求仙,隐忍三年,换来门派追杀,逼他强化元身。
而他无意做妖,一朝发疯杀生,被人恭敬奉为山主。
一只妖的元身,本要经历数次蜕变,可强化元身,意味着所有成长,均在这一次,数倍的痛苦与肆虐的妖性在体内交织。
晏潮生每日只能清醒数个时辰,用来料理妖宫之事,其余所有时间,全部冰封在寒潭里。
他垂眸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寒潭待得太久,加上之前引过情花毒,已然在体内生成寒毒。
这样下去,他纵然熬过了强化元身的后果,也会英年早逝。
女妖们已经在脱衣裳。
劳河的心思,晏潮生一直都懂,或许这样的人,才是妖族应活下去的姿态。
放荡、恶毒、淫秽不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需要什么。
窗户开着,寝宫外面,送来晚风中碎花的香气。他冰冷的指尖紧握,在这样的时刻,他知道自己不该想起那个人。
从柳树下分别开始,他就说过,此生再也不见。
他该是恨她的。
她害他毁去修为,她父亲要杀他,她留给他的,是如今这一身寒毒,和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比起曾经,他这段时日长高了,面容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女妖们妖娆的胴体就在眼前,妖族的本能理应让他上前,沉溺于欲海,就此真正与过往一刀两断。
可他久久坐着未动,浮现在眼前的,仿佛成了那夜,镇妖塔中,少女哭着委屈叫他名字,她哭得那般可怜,又生成那副样貌,抽泣说让他救救她时,他的恨也变得无力起来,她永远知道,什么是他软肋。
胸腔下,失去护心鳞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他从彻底堕落为妖,占山为王开始,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禁止自己再想起她,强迫自己走原本的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