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潜了有多深,只知道自己现在抬头看不见水面,低头也看不见水底,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年朝夕在黑沉沉的水中只停顿沉思了片刻,随即转头又潜了下去。
无论如何,她得先把雁危行给找回来。
她顺着水中残留的那些许剑气一路下潜,也不知道潜了多久,有限的视野之下终于看到了湖底。
湖底正躺着一根巨大的触手,断裂之处溢散着血气,血腥味浓重。
年朝夕一顿,随即飞快地游了过去,落到了那触手旁。
落地的时候,她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坚硬又崎岖,水底浮力大本就站不稳,她现在又用不出灵力,整个人直接往后仰倒,踉跄了脚步。
等她终于稳住了身体,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个差点儿绊倒自己的东西,却看到了自己的细剑。
她的细剑正躺在那触手旁。
年朝夕顿了一顿,上前捡起了自己的剑。
她的剑正倒那触手的断口旁,那断处十分新鲜,明显是被她的剑砍下来的,砍下来还没多久。
她的剑现在是雁危行在用。
那么……
她的剑在这里,怪物的一截触手在这里,方才那一路激烈的剑气也在这里,证明着方才的战斗有多焦灼。
那雁危行呢?
年朝夕握紧了剑,眉头一点点蹙起。
……
年朝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寂静的近乎死寂的湖底之中,突然有水流声传来,正朝着她的方向。
年朝夕手一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黑沉沉的湖水之中,有两个影子逐渐靠近,有手有脚,好像是人。
不……似乎就是人。
年朝夕眉头微皱,眼睁睁看着黑沉沉的湖水之中走出两个人来,人形人样,却是浑身死气。
这般浓重的死气年朝夕只在死人身上见过,可面前这两个人不但能走能跳,甚至还能说说笑笑。
年朝夕缓缓握紧了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相伴而来的两人看到了她,反而惊讶道:“这赤岩湖今天好热闹啊,又来了客人吗?”
两个人一男一女,手里各提了一盏灯,那灯不知道什么做的,幽蓝色的火苗在水里也能燃烧,他们微微提着灯照向她,片刻之后,其中的女孩子笑道:“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呢。”
借着幽蓝色的火光,年朝夕也看清了他们。
浑身死气的两个人却长了一副活人样,男女都是面色红润眼神有光,只不过那两张脸在幽蓝色火苗的映照之下,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年朝夕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那提灯的女子像是没发现年朝夕的脸色一般,见她不说话,笑盈盈道:“姑娘是我赤岩湖的客人吗?”
年朝夕看着那蓝色火焰后冷幽幽的脸,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意味不明道:“这湖水之中,居然也能有活人吗?”
年朝夕话音落下,那女子笑容的幅度都没变,口中却道:“自然是没有活人的。”
她说着几乎是默认自己不是活人的话,语气逐渐崇敬:“但湖主宽慈,允许我等不被世俗所容之人留在湖底生活,还保住我等性命,我等自然便在这湖里住了下去。”
年朝夕唇角的笑容收敛了一分:“湖主?是方才那触手怪物吗?”
年朝夕说得毫不客气。
而面前的人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敛袖道:“姑娘真是说笑了,那畜生怎么能和湖主相提并论,不过是湖主手底下不听话的宠物,湖主放它守卫赤水河,它不知轻重乱伤人,我代它给姑娘赔罪了。”
她说着,微微欠了欠身。
年朝夕有一会儿没说话。
片刻之后,她淡淡地问道:“你方才说,又有客人来,那第一个客人是谁?”
女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怕。
她柔声道:“那可是位老熟人了,拦住你们的那畜生原本有八条触手的,几百年前便被他砍下了一条,如今又被砍下一条,没有灵力都能做到如此,当真是了不得,几百年前湖主就有心邀请他加入赤岩湖的,可惜他志不在此,如今嘛……”
她没再说下去,娇娇的笑了两声。
年朝夕平静道:“我听闻,只要打败那触手怪物,就能走出赤岩滩的,没想到还有个赤岩湖湖主。”
女子笑盈盈道:“旁人自然是能过的,谁让当年湖主看中那位道君呢。”
说着,那女子突然打量了一下年朝夕的面容,随即恍然大悟道:“没想到姑娘居然也和我赤岩湖有渊源,我记得也是几百年前,战神大人曾来过此地,不过战神大人我们却是不敢拦的,姑娘仔细看来,居然和战神大人还有些相似呢。”
年朝夕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是吗。”
那女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自然,况且……姑娘这在死亡之地走了一遭的灵魂瞒得住其他人,却瞒不过我等,既然都是先死后生,姑娘何不考虑考虑留在赤岩湖,毕竟在外面死而复生天地不容,在湖里,大家可都是死过一遭的人。”
被人叫破身上最大的秘密,年朝夕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淡淡道:“带我去见你们湖主。”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现在那位正被湖主宴客款待,湖主一次只招待一位客人,姑娘想见湖主的话,不妨陪我们先回去,我等都是复生之人,也好……”
她话没说完,年朝夕手中正被她缓慢擦拭着的剑突然一剑刺向了旁边那一直没说话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