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靠左的位置，被针尖细细密密地扎着，安苒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怎么样的，该是木然的吧？那么多年的痛，早该习惯了，就像已经习惯放糖的咖啡。可是，为什么还疼？

云初晴又是叹了口气，咬了咬唇：“安苒，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我知道，慕白现在在追求你，那天晚上，他在你楼下足足站了一夜，淋了一夜的雨……”

安苒的诧异很快被云初晴接下来的话打断，她的美眸哀伤地看着她：“安苒……你知道为什么慕白对你的态度忽然之间转变了吗？那次，你追着他去英国，回来的时候，安姨却……你为了他，没有在安姨最后的时刻陪在她身边，慕白一直很愧疚……如果你还是对慕白有感情的，那么这件事我本来会吞到肚子里去，可是安苒，你说你已经不爱慕白了……”

安苒一直看着云初晴，她的话绕来绕去，她追逐着每一个字的意思，只是每一个字都是凌迟的痛感。她握紧了咖啡杯子，云初晴喝了口咖啡，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地开口：“安苒，我怀了慕白的孩子。”

“轰”地一声，在脑子里轰炸的声音，她几乎不太相信刚刚听到的字眼。云初晴握紧了杯子，垂眸：“安苒，我不知道那一晚……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晚上，我不知道会那么巧，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孩子是无辜的，我舍不得……”

恍惚中，像是看到了云初晴的眼泪，又听到自己冷然的声音：“这种事情，你去找林慕白，来找我做什么？”

“我会跟慕白说的，可是安苒……慕白现在要追的那个人是你，我怕……”

“他从来也舍不得伤害你，你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他可能高兴都来不及。至于我，他没什么好愧疚的，既然离婚了，就会两不相干。”

安苒站起身来，云初晴激动地起身握住安苒的手：“真的吗？安苒，你不会再去找慕白？”

安苒冷冷地抽回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云初晴看着安苒略带急促的背影，嘴角轻轻地勾了勾。说得确实没错，既然离婚了，就该两不相干？安苒，你实在不应该在林慕白的世界里再度出现的……

脚步有些混乱和跌撞，头脑都是恍惚的。云初晴的话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轰炸，她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或者，她是理解了的，只是不愿意再度探究其中的意思，胸口的位置，一阵接着一阵的钝痛。不，应该是胃痛，她有胃病，她工作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是因为饿，因为很饿……

真的是饿的，因为饿的。安苒的脚步在一家路边摊停住，呆呆地看着各色小吃，可是，为什么她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失去了言语能力，脑袋只是混乱无章。

“小姐，吃点什么？”说话的是一个和善的男人，“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你看看，喜欢什么好呢？炒河粉、炒年糕、面条、凉粉……”

男人看着安苒落在牌子上的目光，笑道：“这么多，看花眼了吧？这里的特色是炒河粉，还有辣鸭头，要不要试试？”

安苒点头，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她不该疼的，不该有感觉的，云初晴怀孕而已，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告诉过她，林慕白跟她上床，既然上床，就一定会有小孩的。有了孩子，她这个前妻应该恭喜他们才是。对，是该恭喜他们，有了云初晴，林慕白就不会纠缠不休，为了……

安苒狠狠地吸了口气，“愧疚”两个字像是利刃一样，一点点地在她心口划开。那伤口本来已经愈合的，因为时间是良药，可是现在又被扯开，加上了新的伤口。他愧疚？林慕白他愧疚？他愧疚，让她没有在母亲临终之前陪着自己的母亲？他愧疚，所以，再度找到她之后，对她那么坚持！

他妈的就是给王八蛋！她安苒再怎么不济，哪里需要他的施舍！她不稀罕，压根儿就不稀罕！

手蜷缩成拳，在微微地颤抖着，她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出来胸口难受得要窒息，心头痛得要窒息，没有其他感觉，也没有其他想法。

“香喷喷的炒河粉来了！”泛着油光的炒河粉端到面前，“小姐，这里是辣椒，喜欢可以多放点。还有，你刚刚说的鸭头，是要几个？”

“五个。”

安苒艰难地开口，喉咙的位置那么疼，她却已经抽开筷子，手不住地颤抖。

“五……五个？小姐你……”

“你没搞错吧？”几个字被吞咽了下去，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像是很饿的样子，拿着筷子，把河粉大口大口地朝着自己的嘴里塞。

“五个是吧？马上来！”看着安苒狼吞虎咽的模样，男人摸了摸额头，“小姐，你还是慢点吃，汤还没上呢！”

什么话在安苒耳里，都已经飘忽成了空气。她是世界的游魂，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她需要吃，因为饿了就会胃痛，胃痛起来，会难受，会抽搐，就像现在这样，疼得想哭。

可是，却没有眼泪。

谁会懂这种疼痛？她不是个喜欢哭的女人，她有她的骄傲和她的自尊，可是她的骄傲和自尊在爱情下早就卑微得不见了。但现在，她要把她的骄傲和自尊重新捡起来，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