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德总管轻轻地拍了拍手,周遭的宫人内侍会意,逐一将院内的灯火熄灭了,唯一的光亮便是远远相隔的宫人们手里掌着的灯,带起一片朦胧的光晕。
烟火的狂欢开始了,漫天都是五彩的光辉,衬着蔚蓝的夜空,果真是极为好看。
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夜空中的烟花上,不时的赞叹几句,事实上,哪怕那上头的烟火丑的不堪入目,他们也是会一样赞叹的,像这种在宫中生活就必须知道的潜规则,是不会有人主动去打破的。
皇后的目光并没有像众人一般,落在天空上的幻象上。
她入宫多年,已经见过无数次的这等盛景了,而人就是这个样子,再珍贵的东西,倘若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罕了。
这些日子,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她还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皇后,不会有人真的轻慢她。叫她难受的是自己周遭人的变化,儿子对于自己的冷淡,以及丈夫对自己的毫不留情。
皇帝不喜欢自己,她是知道的。
哪怕是当初不知道,可是在宫里头过了这么多年要是还不知道,那真的就是蠢到家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人的情意要是能顺应自己的心来去自如,那就不会折磨那般多的痴男怨女了。
饶是如此,她也没想到,只为着自己的做的一点手脚,只为着一个只认识没多久日子的女人,皇帝居然收回了自己的宫权,在后宫如此下自己的脸面。
她既觉得有失颜面,更觉的心如刀裁,那一道口谕,真是入骨的痛楚。
皇后的手指捏在了一起,眼睫也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神定格在一侧的皇帝身上。
他同自己一样,目光也没有在天上五彩缤纷的烟火上,而是,稳稳地落在阮琨宁身上。
那是皇后不曾见过的眼神,温柔的,内敛的,隐忍的。
阮琨宁额头上有伤,并没有梳起头发,只是随意的散了头发,可饶是如此,依旧美如明月,皎若灯火。
她的头发很长,懒懒的垂到了皇帝身边,像是一场不可触及的梦境。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汇聚碰撞在天上,也没人去注意夜幕底下,一个男子那颗难以察觉的痴心,哪怕他是高高在上,承受人间无穷仰望的帝皇,竟也没有得命运半分宽宥。
皇帝不易察觉的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她近在咫尺的发梢,可随即便受了惊一般的收回了。
他的手指缓缓地蜷缩回了袖中,皇后眼见着他衣袖极轻极轻的颤抖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四周一片欢喜赞叹的声音,热闹繁盛的很,可皇后从没有觉得如此刻一般,她似乎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处冰原一般的刺骨凉。
她心里头是麻木的疼,酸酸的,涩涩的,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她没有办法说出来,甚至于连一丝都不敢表露出来,那只会被人肆无忌惮的嘲笑,而不会得到任何的怜悯——皇后也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廉价的怜悯。
到头来,她也只是像所有人一样仰起脸,不叫眼泪流出来,泄露出自己心底那份深深的,不能说出口的哀恸。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