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gu903();常瑛瞧着他老迈虚弱的样子心疼,便也顾不得太多,打算与赵恪一同把老人家搀起来。

却没想到宋先生强撑着身体,将他们二人齐齐推开,避开外头的众人悄悄开口:

“你们都是好孩子,已经让中丞大人送了那赵朗进大狱。可是不要忘了,这件事情传出来,最为震动的还是科场之上的夔州学子。”

“若是要赵明投鼠忌器,不要插手此事,也就必然要先在学子之中,牢牢站住舆情的优势。”

“夫子老啦,孑然一身,很不中用。如今能够为了挚友冒险,是很甘愿的事情。”

“不要拦我,快回去罢……”

赵恪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捏紧,漆黑犹如墨珠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者,忽地一撩袍角,跪在了老者身侧。

出乎旁人的意料,他没有强行劝宋先生离开,要老者强行收回自己的一腔热忱,也没有听话地独自离开,让先生一人面对这疾风骤雨。

而是毫不犹豫地陪在了宋先生身旁,用自己尚且单薄的少年脊背,与长者一同,担起了这未知的风险与荆棘。

“孩子……”宋先生眼中泛起混浊的老泪,惹得他不由得拿袖子拭了拭眼角,眸中闪烁的光芒愈发决绝。

常瑛咬牙看着二人并肩的背影,当机立断地转身,向一位围观的学子借来笔墨,刷刷落笔数字之后,登上了州学大门的石狮子之上振臂高呼:

“诸位,大家与赵朔夫子相同,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只等一朝施展襟抱为国为民。”

“可赵朗这个无法无天的狂徒,竟然在夹衣之内藏入纸张,构陷同科舞弊。使得赵朔夫子污名缠身,郁郁而终。”

“敢问有这样的人在,谁敢安心读书科举?谁不惶惶于自己是否被人暗害?”

“今日不除赵朗,已然相当于告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算他们做了同样的恶事,依旧可以逍遥法外。长此以往,风气再难清正!”

“幸而中丞大人房谋杜断,已然于昨日查明事情真相,亲令逮捕赵朗入狱,只是尚未宣判他的罪名。”

“今日我等在此陈情,也是为了重罚赵朗,以正风气。若是诸君同有此忧,同怀此愤,请在此书下你们的姓名。”

“以此来告诉州府,重罚赵朗,以正风气!”

她再次挥动手上的纸张,衣袍迎风而舞,猎猎飞扬,听得群情愈发激愤,顿时便有学子一窝蜂地上前,提笔落下自己的名字。

更有甚者直接咬破手指,一血支持重罚赵朗,为赵朔夫子鸣冤。

常瑛挨个向落下笔墨之人抱拳道谢,郑重地谢过他们出手相助。

直到暮色四合,围观的书生终于写完了联名书。小姑娘珍重地把那几张满满当当的宣纸收好,上前走了几步,去搀扶赵恪与宋先生起来。

扫视了一眼这冰冷无人的州学大门之后,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今日州学学官没有来,州府衙门同样没有出面,看来周大人果真尚未表态如何处理赵朗,局势尚未明朗之前,无人愿意做着出头的椽子。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不愿意做,常瑛便会放弃。她会主动采取行动,一点一点地逼着他们做出决定!

次日一早,周大人头疼不已地醒来,便看到师爷一脸歉疚地赔笑。

他的额角顿时突突地跳起来,直觉没有什么好事。果然,当师爷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一摞联名书之后,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赵朗的事情确实板上钉钉,罪证确凿。可他之所以借着朝廷对举人的庇护,没有当众宣判赵朗的刑罚,也是出于对赵家对赵二老爷的考量。

可没想到,现在赵家那处搬出赵明来斡旋,可是赵恪这一方,竟然开始胆大包天的煽动学子,联名上书!

他堂堂一个正三品大员,竟然要在这种事情上来回受两边的夹板气,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周中丞心烦意乱地翻了翻那几页密密麻麻的联名书,不用去看便知晓现在那群学子乱成了什么模样。

师爷给他奉了一杯热茶理气,见周大人呼吸平顺了,这才补充道:“那……那送来联名书的小姑娘还说,他们明日还会再送来新的联名书,直到中丞大人做出严明公正的裁决。”

啪——

瓷杯被重重摔在桌子上的声音突兀刺耳,周大人的脸色发黑,隐有怒容。

师爷并不敢打扰,看着东家闭目吐纳,平复心中怒气。

几息之后,周中丞沉声开口:“使人飞鸽传书,加急同赵明送信,告诉他,本官留不住他那个蠢货弟弟。”

来自赵家家主与周中丞的信几乎同时到达了赵明的手中,他仔细翻看了信件之上的署名,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首先拆开了周中丞那一封。

良久的静默过后,他在官衙之中反复踱步,终于还是各自给了一封回信。

信上具体写了什么内容尚不可知,只是收到信之后的当天,赵朗的嫡妻与妾氏便哭的撕心裂肺,周中丞也亲自出现在州学门口,将那厚厚的一沓联名书,归还给了仍旧在州学陪着宋先生请愿的赵恪。

“某受命于君上,护佑一方百姓。既然答应了要严惩赵朗,便绝对不会食言,秋后便奏明陛下,问斩赵朗!定然还我夔州一片风清气正!”

他字字铿锵有力,惹得在场的众人一片叫号声,在学林之中赚足了美名。

宋先生同样热泪盈眶,自觉一把年纪,终于替好友看到了青天,可不一腔激动难以自抑?

出乎意料的是,赵恪却没有什么形于色的波澜,一边搀扶着老迈的宋先生,一边接下了那厚厚一沓联名书,行了个学子礼感谢中丞大人。

漫长的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晚间常氏香坊昏黄的灯火里,常瑛手持药膏,悄悄地敲开了赵恪的房门。

屋内灯火昏暗,赵恪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出神,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宋先生睡了?”

少年点头:“先生今日高兴,饮酒过后便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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