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gu903();一州之长牧民百万,自然不可能如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一样常常升堂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故而众人在公堂之外左灯右等,都不见那传闻之中的中丞大人前来断案,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失了耐心。

可常瑛却丝毫不慌,她料定,这位周大人今日必定会分出时间来处理此事。

匆匆赶来的门人有些担忧,不禁问她:“姑娘为何如此确信?”

“其一,科举拔材是立国之本,舞弊都不是小事,更何况蓄意谋害同袍?区区县令处理不了此事,而周大人,也不敢轻忽。”

“其二,”小姑娘顿了顿,“周大人时年不过四十岁,岳家同样得力,还是有望再升一升的。”

她这话说的隐晦,可门人好歹也见过世面,立时便明白了那话中未尽的意思。

魏夫人看中声名不是为了其他,只是生怕丈夫的官声受到影响。而周大人之所以如此看中官声,便是想要自己的仕途更进一步。

为此,他便绝不能容忍赵家这个已经被捅出来的定时炸弹,不论结果如何,都一定会出面处理!

门人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还没有转过一遍,便听见明堂之内一众衙役依次而出,杀威棒伴着威武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肃杀的气氛顿时犹如实质,让周中丞的出场显得分外杀气腾腾。

跪在地上的老翁适时地膝行了两步,再次上前陈冤。

周中丞有些疲累的捏了捏额角,心思却没有落在老翁的话上。

嫡妻魏氏一早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了丈夫,周大人不傻,自然明白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难题。

可多年为官练就的敏锐嗅觉让他隐约觉得,此事在一场科举纷争的表象之下还潜藏这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譬如那老仆李二分明在赵家为仆为奴了一辈子,为何会替赵朔这样的无关之人豁出性命鸣冤?他又为何会知道,自家夫人与赵朗今日回去报恩寺礼佛?又为何,会这般精巧地设计了舆论,让夫人不得不秉公处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巧合,让周大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

指腹之下那身三品孔雀服纹路精巧,整个夔州乃至天朝想要穿上它的人数不胜数。而他既然成了这百万人中唯一领得乌纱帽的人,便不得不打起精神,牢牢护持住它,让谁也别想夺走。

“老丈,时年七十者见官不跪,你且起来回话。”

“此事发生在四年之前,那时本官尚未来此做夔州的中丞,故而有所不知。不过,今日你既有底气来到本官座下,本官便会秉公执法。”不过随即,他又冷冷一哼,“到时候无论是错在何方,又或是有什么背后之人挑唆。胆敢在科考之上弄鬼,便在牢狱之中度过余生吧。”

衣着富贵的赵朗被他这话吓得一激灵,抖如筛糠。

他做过什么事情,旁人怎么着也没有自己清楚。

当年看赵夫子无权无势,不过是个赵家旁支,就算含了冤也没处诉。

这般略施手段便可打压下去一位同科的美事,对于向来无法无天的赵朗来说,是一个不可抗拒是诱惑。

果然,一连四年过去,赵朔父子早就不知道死到了那个犄角疙瘩,而他,反而高中了举人,美酒娇妾在怀,愈发春风得意。

可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等顺风顺水的生活,竟然毁在了一个老仆的身上?

从前他是看一眼这种人都嫌脏,而这等卑贱的奴隶竟然敢告发他?

周大人问的话适时地替他问出了原因:“老丈,这科场之事本与你无关,你为何要豁出去,掺涉到这场是非之中?”

老翁跪在地上,给这位中丞大人长长地连磕了三个头:

“大人,圣人见微知著,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一个胆敢使用阴谋诡计陷害同窗,蒙蔽考官之人,难道在平日里便会做一个好人吗?”

他混浊的眼睛里老泪纵横:“这些年来,四老爷纳的妾氏便是两双手也数不过来。若都是你情我愿便也罢了,可老奴只有怜儿这一个女儿,一心盼着她脱出奴籍,做一个正头娘子,你为何……!”

为何无法无天,强纳了她?

为何色欲熏心,要她做小??

又为何日日折磨,害的她绝望之下,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他与老妻一生无子,年纪四十才得了怜儿这一个女孩。如珠似宝地爱护到了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漂漂亮亮,没想到反而害了她!

老妻怒急攻心撒手人寰,这世上便只有他孤身一人。故而赵家三老爷乍一露出些微意思,他便自愿豁出性命来,把把赵朗做的丑事公布于众!

“大人,大人……”赵朗好似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那老奴跟他女儿,都是赵家的家仆啊!”

“他们的卖身契本就在赵家手里,学生处置他们,有什么错?”

“还有那赵朔,不过是一个旁支之子,与学生向来不熟悉呀!”

老翁本就年近花甲,体弱多病,此时竟被他这几句话气得一口血吐出来,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赵朗的方向说不出话。

这乱像看得周大人皱了眉,挥手示意衙役把快支撑不住的老翁带下去诊治。

眼下的形势似乎极为明了:老翁因女儿之死血荐,赵朗避重就轻不敢为科场一事多做辩解。经年老吏一眼便能看出,这事情十有八九是赵朗的错。

可周大人出色的政治嗅觉告诉自己,环环相扣的表面之下,有着人为操纵的气息。

老翁的女儿死去一年有余,一年之间他都没有门路去给女儿求公道,而赵朗构陷他人的事情做的如此隐晦,又如何被老翁拿住了把柄?

他一双威严的眸子环顾四周,打量了一圈团团围在公堂门口的一群人。

旁的平头百姓遇见一州之长那么大的官扫视过来,早便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可只有一位头戴白纱帷帽的小姑娘,不闪不避,坦坦荡荡地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回望过来。

常瑛深深地呼出了胸中的一口郁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利用了这位州官谨慎小心、爱惜官声的心理,可也因为这一特质,也注定了周大人不会单凭老翁这一个人证便判处赵朗……

少女纤细秀丽的手指缓缓上移,捏了捏怀中那册赵秀才遗留的书卷。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