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1 / 2)

“他们在路上救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结果被暗算,一死一伤。”

霍礼听到小女孩的时候就挑眉,等听完后面,毫不意外:“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活着的弱者呢。”

“是啊。”江少辞讽道,“一个个弱的不堪一击,却总想着救人。大概是祖传的傻吧。”

霍礼深以为然,但他耳朵动了下,忽然正色说:“也未必,他们只是本性善良而已。”

江少辞回头,心想霍礼疯了吗。结果一转身就听到不远处的门响动,牧云归和言家人的脸随之出现在后方。

江少辞盯着霍礼,眼睛眯起,心里已经想杀人了。霍礼从容地笑了笑,转身温和问:“言族长醒来了吗?”

“是。”牧云归扫了这两人一眼,说,“族长想见你们。”

霍礼和江少辞入内,言适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周围血腥味浓重。言语冰跪坐在榻前,正低头垂泪。她看到另两人进来,起身让开位置。

江少辞一看言适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了。言适身上已经止了血,但邪修那一掌正中命门,即便是神医也无力回天。言适已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看到江少辞和霍礼,费力起身:“多谢救命之恩。”

霍礼伸手止住言适的动作,谦和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族长不必多礼,快请坐好。”

言适动作稍微大些就咳嗽,言语冰连忙扶住言适,搀着他缓慢坐好。江少辞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霍礼:“救命之恩,你?”

言适谢的分明是他,霍礼认什么认?车内气氛略有些尴尬,言适忙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两位都对言家有大恩,老朽在此谢过。”

霍礼让人扶住,说:“不敢当。先前晚辈冒进,多有得罪,请族长谅解。”

霍礼实在怕极了言语冰再想不开,此刻对着言适客气至极。言适不想探究霍礼态度为何变化,他看向言语冰,说:“语冰,为父无能,你没事吧?”

言语冰一直强忍着眼泪,一听到言适的话,眼泪又簌簌往下落。言适长叹一口气,说:“生老病死乃是常情,没什么可惜的。这一千年我时刻都能看到自己的死状,如今能死在亲族身边,已比我想象的强了许多。语冰,我先前对你说重话,只是想让你离开,哪料到你竟然寻了短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以后,断不可如此行事了。”

言语冰点头,哭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言适交待完女儿,又看向牧云归。他眼睛中似有怀念,道:“今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对言家有大恩,我此生已了,只能下辈子再报。不知,姑娘名字是哪三个字?”

牧云归叹气,在床榻边沿写下自己的名字。言适看到竟然是这个“牧”字,微微怔松:“敢问令慈名讳?”

“牧笳。”

言适愣住,看起来他也有些意外。牧云归看到言适的表情不对,问:“族长,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言适摇头,看着牧云归,几次欲言又止,“姑娘也有破妄瞳,应当有言家血脉。只是我们这一系并没有姓牧之人,姑娘若想查明身份,多半得去问嫡系。”

牧云归问:“族长是指言瑶?”

言适点头:“没错。我曾听闻言霁堂叔和言瑶堂妹已回到帝御城,然这些年消息断绝,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江少辞听到帝御城,眉尖动了动,突然说:“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们引到帝御城吧?”

江少辞对北境的人天生有疑心。看言适的表现,他显然认出来江少辞了,但言适却不点破,而是跟牧云归兜圈子,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消息都没给,话里话外都暗示牧云归去帝御城。他们以为江少辞不知道帝御城里有谁吗?

言家虽然被流放,但还心心念念想回帝御城。这群人引牧云归到帝御城,到底想做什么?

言适叹气,说:“我已是将死之人,何必说谎。我确实不知牧笳是何人,这很有可能是她的化名。要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能去找嫡系回溯血脉。至于江仙尊,您一万年前做了什么,不必我说。您要真想化干戈为玉帛,帝御城那一关,总是要过的。”

言适说完,江少辞沉默了。江少辞是没理也不饶人的性格,他沉默必没有好事。牧云归回头,问:“你做了什么?”

江少辞摇头,不说。言适咳嗽了一声,将他们的视线吸引过来,说:“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姑娘对言家有恩,我无以为报,唯有将传家之宝赠与姑娘。”

周围人听到言适的话,惊讶地直起身:“族长?”

言适抬手,止住他们的话:“我意已决。我们这些老东西不腾位置,新人何时能出头?我已经活够了,这双眼睛,就传与新人吧。”

言适睁大双眼,他虽然容貌已老,可是眼睛依然熠熠生辉,此刻,他左眼中的星辉像是会移动一般,慢慢凝聚成一粒宝石,从他的眼眶中脱出。宝石离体的那一瞬,言适的左眼失去光彩,虽然形态和往常无二,但已经看不见了。

言适托着流光溢彩的宝石,递到牧云归面前,语气中似有感怀:“这还是多年前,言霁堂叔亲手为我融入的。先帝追杀多年,终于找到盗走破妄瞳的邪修,亲手将他的眼睛挖出。先帝找回破妄瞳后,赐还给言家。言家视如至宝,族中经过商议后,将此眼赐予我。”

“当年言霁师叔为我护法,众多兄弟姐妹齐聚一堂,连宫中都派了人来观礼。可惜我无能,继承了先辈的眼睛,却无法像先祖一样预天下大势,只能疲于奔命。如今我将此眼传给你,望你能挣脱言家的命运,真正做到让预言为你所用,而不是被其奴役。”

似乎是想到了往事,言适长长叹气:“可惜,先帝只找回一只破妄瞳,另一只不知所踪。”

牧云归听到,心中轻轻一动。她从储物项链中拿出一枚璀璨的墨色晶石,问:“是否是这一只?”

灯光照到牧云归手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辉。言家人看到惊呼,言适大喜过望,连连呼道:“这正是我们丢失已久的破妄瞳!言家几代人寻觅多年都没有结果,没想到,竟然落到你手上。看来,这就是天意啊!”

言适叹完,郑重地将自己的那枚破妄瞳放入牧云归手中。两枚晶石靠近后,仿佛产生某种感应,内里的光芒如星辰一般流动起来。

言语冰看到这一幕莫名觉得眼酸。这仿佛是某种预兆,纠缠言家数千年的悲剧命运终于要结束了。言语冰悄悄拭去眼睛中的泪,对牧云归说:“恭喜。破妄瞳完整后,修炼会更快。我此生与修炼一途无缘,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勿要辜负了你的天资。”

言家生来体质不同,可以用独特的功法修炼眼睛。后来不知从哪一代开始,父辈临终前会把自己的眼睛传给最出息的子女,让子女在自己的基础上修炼。如此一代代相传,这双眼睛越来越珍贵,能看到的预言场景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年,新的继承者被邪修暗算,失去了性命和破妄瞳。

邪修抢走了一双眼睛,后来逃窜到极东大陆,像恶作剧一样把其中一只送给桓曼荼。结果殷城沉没,桓曼荼埋葬海底,容玠镇压海怪,世间再没人知道破妄瞳的踪迹。邪修带着剩下的一只破妄瞳躲藏多年,最终被北境击杀,然而慕景只带回去一只眼睛,却永远失去了另一只的消息。

阴差阳错,牧云归在多年后接受师门任务,来到殷城。她本来也会死在殷城,却因为自己一念之善,唤醒了江少辞,机缘巧合活了下来。后来他们两人来到流沙城,遇到了言语冰,由此找到了另一只破妄瞳。

牧云归看着掌心两枚漂亮的晶石,只觉得叹息。这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难怪言语冰不喜欢别人称赞她眼睛漂亮。拥有这样的血脉,到底是幸运还是悲惨呢?

言适问:“牧姑娘可有修炼功法?”

牧云归摇头:“没有。我母亲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后来某个巧合,我才发现我可以看到未来的景象。”

言适叹了一声,道:“不知道也好。我明白我没有资格这样说,家族没有将破妄瞳赐予嫡系,而是传给我,已经是对我的恩赐,我如何能挑挑拣拣?但我自从得到这只破妄瞳后,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没看到预言时我担心会不会有危险,等看到后又时刻注意着预言中的场景什么时候发生,再也无法享受生活。如今,我终于解脱了。”

言适瞎了一只眼睛,脸上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如他所言,他再也不必战战兢兢,永远活在对未来的惶恐里,终于能获得平静了。言适拿出一枚玉简,说:“这是多年前我在本家得到的修炼功法,我不敢疏忽,时刻携带左右。上面还有我的一些修炼心得,姑娘对我、对小女都有大恩,我腆颜将这些东西赠与姑娘,望牧姑娘不嫌。”

牧云归连忙道“不敢”,双手恭敬接过玉简。江少辞看着言适黯淡下去的左眼,突然问:“等等,这双破妄瞳曾经落入邪修之手,你们检查过吗?”

江少辞的话像是警钟,骤然惊醒了言适。言适怔松,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他总能找到我们的踪迹,原来是因为这只眼睛!”

江少辞心想这一家简直祖传傻白甜,但是看在牧云归的面上,江少辞没有说出来,而是委婉道:“现在仇闻,或者郁溯,反正随便什么名字都已经死绝了。但邪修过手的东西,谁也不敢保证没有后患,怎么样可以彻底清洗这双破妄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