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跟和尚沟通?
岂止一点儿,几乎是字正腔圆,在少林寺的日子里,他除了练功就是学中文,和那些和尚打成一片。要不是他眼睛是蓝的,几乎没人还记得他是个外国人。
严森觉得不能理解,问,“为什么选择过这么不同的生活?”
帕崔克道,“返璞归真。我想考验下自己,没有手机电脑,这样的日子能坚持几天。”
严森微笑,“不用跑那么远,你可以替我去山上放牧。”
帕崔克也笑了,“好的,下次有机会。不过,那时候,我还想学一学真正的中国功夫。”
严森,“那里的和尚肯教你?”
帕崔克,“求了好久,才拜入师门。”
严森问,“那你功夫学了多久?”
帕崔克,“从十六岁开始,那时我在卡尔斯鲁厄上学,业余时间就开始学咏春拳。学了两年,高中毕业后,我还是想见识一下真正的中国功夫,就去了嵩山。”
严森,“你也是个执着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索性待在中国?”
帕崔克,“想念家乡,就回来了。”
带着一身铜筋铁骨。
严森又问,“那你怎么会想到去读法律?”
律师和功夫小子,八竿子打不着。
帕崔克道,“人活一世,总要找个饭碗填饱肚子。”
严森,“……”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是故意的么?怎么句句戳他心窝啊?
帕崔克见他沉默,便问,“你呢?”
严森道,“我可没你那么多经历。我爸是农民,我妈是家庭主妇,我们家世代都在这里种田放牛。”
帕崔克笑道,“只怕你家祖上也是非贵即富。”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又道,“抱歉,我看了你的信箱。冯瓦尔登,这是贵族封号,然后我好奇就上网查了下,没想到一战时期的冯瓦尔登大将军是你妈的爷爷。”
严森有点内裤被挖的感觉,闷闷地哼了声,“有什么用,现在就剩下那几块地了。”
不对,连地都没保住,被他卖掉还债了。这么说起来,他真是败家子,空有一个贵族封号,到头来还是两袖清风啊两袖清风!要妈的爷爷知道,估计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死不瞑目了。
帕崔克一百八的智商,两眼一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那三十万欧元虽然是挺冤的……不过,中国有一句古话,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严森没好气地道,“谢谢安慰!”
帕崔克,“听说你要开农家乐?”
严森纠正,“不是我开,是黎要开。”
帕崔克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放在他面前,道,“要是有法律纠纷,随时欢迎来找我,我给你们打对折。”
这家伙真是走哪都不忘给自己事务所打广告,严森硬邦邦地道,“不需要。”
帕崔克微微一笑,见他黑着脸,就不再说什么了。
***
饭后闲聊一小时,大家把午饭消化了后,终于回归到今天的主题:选举村委主席。
一直刻意躲着的皮特终于露了面,他脸色不太好,也没什么精神,想必已经有人把秦黎说服村民选举严森为接班人的事情说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被举报的事和严森脱不了关系,现在这么一来,更是确定是他从中作梗。
两人在台后正面遇上,见四下无人,皮特就忍不住满腔怒火,一把拽住严森的领子道,“是你教唆秦黎这么做的,对么?”
严森伸手推开他,整了整衣服领子,道,“老皮特,这个位置你也坐够了,是时候让贤了。”
皮特气不打一处来,道,“真是你。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儿子对待,对你也不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老实,实际上腹黑得很,居然在背后捅刀子。
严森道,“十二年前发生了一次雪崩,我和我爸被埋在雪地里,你还记得么?”
皮特点头,“我当然记得,是我去叫的救援队。”
严森,“是的。你是喊人了,却延误了一个小时。”
听他这么说,皮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辩驳,“当时我迷路了。”
严森冷笑,“你没有迷路,你就在当地坐着。你以为我们被雪埋了,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你错了,我不巧还有意识,正好听见你和救援队说的话。你故意误导救援队,让他们往别的地方挖,救援队来的时候我父亲还活着。要不是耽误这一个小时,他不会死。要是他不死,你也不能坐上这位置。”
皮特张了嘴,突然无从辩驳,当时的情景虽然不完全是他说的那样,但也差不离。是不是故意,只有他这个当事人自己知道,可就算他说是无心的,又有谁相信呢?偏见一旦形成,就很难扭转。而且,对于严森,他确实也心存愧疚。
想到这里,他垂下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道,“所以,你和简妮结婚是有目的的,就是想挖我的底,为了今天的报复?”
严森摇头,“别把我想太伟大。我和简妮结婚,是因为那时我爱她;我和她离婚,是因为她背叛我,和你没有关系。如果我要报复你,今天就不是让你引咎辞职了。皮特,当我岳父的这些年,你确实对我不差,所以恩怨两清。我没想过要让你不好过,但,是你总和黎过不去。我帮她一把,顺手回了你当初一个人情而已。”
皮特张了嘴,却出不了声,眼前的严森明明还是这个人,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直到上台,皮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