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一马鞭甩在身后,扬声大喝:“小子们,班师回朝了——!”
尾音拖得极长,乃是他从戏文上学来的一句,自觉听上去很威风,不管对不对景,就用上了。
沐元瑜见他精神这样好,不由失笑,心情也好了些,跟着甩了个响鞭,喝道:“走!”
马蹄飞扬,将遭了场浩劫的东蛮牛都城丢在了身后,终于送走瘟神的东蛮牛百姓从城门里偷偷探出头来,吃了一嘴尘土,见他们真走了,慌慌张张地忙把城门掩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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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兵至喀儿湖畔,停下休息用午饭。
这座碧镜般的湖泊是无论从东蛮牛或是暹罗去往南疆境内的必经之路,去年朝廷大军第一次遇到的伏击就是在此处,此时细心去看,还能看到周围散落着些盔甲尸骨,在风吹日晒中,无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刀表哥和沐元瑜吃的是和普通土兵没多大差别的干粮,出来得太紧急,没时间做细食。刀表哥一边啃着面饼,一边在湖边乱转,冷不防一脚踩到块大腿骨,吓一跳,忙跳开了。
“表弟,你坐那得了,可别乱走——咦?”
他说着话,忽然眯了眼,拿手搭了个凉棚往远处眺望。
沐元瑜原没想动,见他动作,站起来走过去,垫着脚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前方几骑骏马奔驰过来。
人在十数丈外让负责警戒的土兵拦住了。
刀表哥把吃剩的一圈边缘最硬的饼皮一丢,气势汹汹地晃上前去:“什么人?”
沐元瑜跟上去,意外地发现为首的人是她认得的:“大堂哥?”
沐元德从马上滚下来,也是一脸意外神色:“元瑜堂弟?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这么些人?”
只这一句,沐元瑜心下有了数——她带兵出征这么重大的变动,不可能不知会一声滇宁王,早已写信给他了,但一同在军中的沐元德却不知道,只能证明滇宁王没有告诉他。
也就是说,在滇宁王那里,沐元德的嫌疑没有排除掉,滇宁王仍在提防他。
她笑了笑:“没什么事,问我舅舅家借些人,出来巡视一下,大堂哥知道,现在这世道可乱着。父王不在,我不得不多操些心。”
沐元德道:“这话说的是,亏得你细心——唉!”
他一语未了,好像说不下去,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沐元瑜笑道:“大堂兄怎么了?对了,大堂兄不是当在军中吗?怎会也到了此处?是父王有什么事吩咐?”
“正是。”沐元德面色沉重地道,“元瑜堂弟,其实我回来,正是要找你的,三叔他——病重了!”
沐元瑜愣了愣:“什么?”
刀表哥也看过来。
沐元德叹着气道:“三叔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出征之前就不太好了,又如何经得起在外面的连日辛劳,撑到了日前,终于是撑不住了,现在将领们在大帐里围成一圈,只怕三叔——派了我回来,让你赶紧去看看。”
他说着,连连叹气,一副想说“最后一面”又说不出口的忧愁模样。
刀表哥直肠子,忙道:“表弟,你爹要死了?那你赶紧看看去罢,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总算他直其实不傻,见沐元瑜先前只说出来巡视,他就也没把抓了一串人的事说出来。
沐元瑜站着,一时未动。
沐元德绝不是滇宁王叫回来的——她都不用问沐元德有没有书信之类的证明就可以确定。
但同时,他报的信可能是真的。
因为滇宁王假使神智还清醒,还能控制得住沐元德,在还对他有所怀疑的情况之下,绝不会放他离开势力范围内。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晕了,尾巴的五百字没写好,我看看时间不够了,删了准备明天重写,再保存居然保存不动,说我字数不能比原来的少。。折腾死了,预计二十号完结,最后大概十天,再晚了请大家多多包涵,快结束啦。
☆、第174章
不管沐元德想玩什么花样,确定了滇宁王确实病危这件事,接下去的决定就好做了。
沐元瑜先一挥手,四面八方还在啃干饼的土兵们一拥而上,以绝对的优势瞬间把沐元德连同他带的几个护卫全部捆了。土兵们跟她出去一趟,基本没什么伤亡不说,腰包还全塞满了,现在对她是言听计从。
沐元德惊愕非常:“沐元瑜,你、你干什么?!”
沐元瑜懒得跟他解释,余孽首领没有抓到,朱谨深在府城等她,滇宁王又病重了,沐元德偏偏捡在这时候冒出来——她既没工夫,也没心情啰嗦。
她只是道:“不做什么,请大堂兄同我请见父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父王面前,我亲自领罚,回头再去府上赔罪。”
她说完也不管沐元德是什么脸色,还要说什么话,拉着刀表哥就走到一边,低声道:“大表哥,此处离府城还有三四日的路程,你我就在此处分兵,各领一万人马,你回去帮忙殿下守城,我去接应父王。抓到的余孽和王子你都带回去,交给殿下。”
从现实来说,这时候分兵是安全的,刀表哥一方离府城已经没有多远,而她将去往滇宁王的那边,有着整整七万的朝廷大军,粮草兵马现阶段都充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前提是,主帅不能倒下,出征在外,主帅倒下是极致命的一件事,几十万大军都可能因此分离崩析。
人多好办事的同时,也越难管理,越需要领头者的绝对权威。
所以她可以放弃余孽首领,但不能照样不管滇宁王。假如滇宁王真的倒下,她需要取代他,成为新的定海针,即使她经验远远不抵那些将领们,有她在,就能将伐暹罗继续不耽误地进行下去,而不需等待新的朝廷诏令。
刀表哥点头:“行,你爹对你虽然不怎么样,不过他要死了,你不去看着,叫别人知道了,对你也不好。”
当下刀表哥喝令整兵列队,按小队把人马分了分。
沐元瑜选了个最雄壮的土兵出来,把沐元德捆在他的马前,然后吩咐他道:“你就跟在我旁边,路上发现有什么不对,我一发令,你立刻把他砍了,听清楚了没有?”
土兵大声道:“听清楚了!”
他们这番对答是百夷语,沐元德听不懂,正茫然着,沐元瑜换了汉语,字句清楚地重新对着他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