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瑜揣摩了一下圣意,估摸着是朱谨深平常总犯中二,皇帝没想着他真遇上事是靠谱的。
她没来由有点与有荣焉,也是兴奋劲没有过去,得意头上,不觉顺嘴跟着夸道:“可不是呢,皇上没有在场,是不知道二殿下当时多么有气势,又魅力非凡,倾倒一片那是不费吹灰之力。臣若是个姑娘,都一定想尽办法让二殿下来跟我求亲。”
皇帝听她说了半天没想起喝一口茶,此时刚举起茶盅,顿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虽忍住了,到底呛了一口,汪怀忠忙上来替他收拾着。
“好,好,”皇帝平了气息,忍不住笑地伸手点她,“你还怪矜持的,还知道要二郎去跟你求亲!”
阁臣们也有些忍俊不禁。
到底是边疆世子,什么异想天开的话都说得出来。但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沐元瑜:“呵呵……”
她话出口其实就后悔了,从前跟朱谨深直抒胸臆惯了,秘密暴露以后,她平时是很留神了,但激动时就顾不得,故态复萌了。
只好硬着头皮笑,却是连眼角也不敢去瞄朱谨深,不知他是什么神色。
不料,她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句:“我不要。沐世子这相貌若是女子,委实平常了些。”
沐元瑜:“……”
这扎心。
她一下扭头。
朱谨深先是面无表情,被她望过来,方动了下眉头。
那意思:难道不是?
于是沐元瑜想起来了:他从前还说过她又矮又胖来着——
虽然知道她完全没有立场生气什么——但是,还是好生气啊!
夸他那么多,就换回了一句“相貌平常”!
还不如像之前一样不搭理她呢。
她不高兴,殿里众人听他们这一来一去倒是挺有趣,再见她脸板下来,居然还挺在意,那就更有趣了,都又笑了几声。
玩笑过两句,气氛重新凝重起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能以监生四散作为结局,是一定要有后续追究的。
从哪追究,怎么追究,追究到什么程度,就是重臣们连夜赶来商讨的议题了。
“二郎,依你看呢?”
照常理,皇帝应该先征询沈首辅的意见,但朱谨深将此事解决得如此之漂亮,此刻先问他,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朱谨深顿了一下,道:“——追查主谋,余者不论。”
他心里很有点奇怪,之前说了那么多狠话,都不见她有多少反应,说一句她相貌,明眼可见地生气起来了。
倒是——难得地有了点姑娘样。
众人以为他是思考如何处置才顿住的,都没留心,皇帝跟着问道:“主谋?这样说,你认为这是早有预谋,而非临时起意了?”
“如此大事,怎会是临时起意能兴得起的。”朱谨深淡淡道,“依儿臣看,此事非但有主谋,主谋的目的,还很有些可疑。”
“疑在何处?”
“疑在不纯。”朱谨深答道,“若真为监生前途举事,怎会选择去围攻李司业?一个六品官,能对朝廷制度起到什么干涉?该来宫门外叩阙才是。”
众臣子齐齐哑然侧目。
不是他说得没道理,而是——这也太直接了!
所谓叩阙就是叩击宫门。
宫门里住的是谁?皇帝。
说监生们不该去找李司业,而应该来直接堵他亲爹——这种话,就算臣子们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也不好就这么说出来呀。
杨阁老先干咳一声,方提出了异议:“也许是监生们胆量不足呢?叩阙的后果,比围困国子监司业要严重得多了。”
监生叩阙这种事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都是在国有昏君奸臣或世有奇冤忍无可忍的时候,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聚起来的。
“若是胆量不足,那在知道连我一起围住的时候,就该退去了,或者至少放我离去。”
确实是这个理。皇子比皇帝的分量为轻,但将皇子围在国子监里,对比只是在宫门外叩阙又来得不善多了。
朱谨深若伤着一点,这帮监生都得以图谋不轨论处,便算最低限度的惩罚,功名也要统统完蛋。
众人都默然认同了他的判断。
皇帝想了想,道:“二郎,你也大了,此事是你亲历,朕若交由你措置,你可敢应吗?”
这有何不敢。
朱谨深躬身:“儿臣尽力为之。”
阁臣看到眼里,心中各有思量。
皇帝听着是随口一句,但是是正式地在交付差事予二皇子了。
“戒骄戒躁,若有拿不准之处,多询老臣,不要擅作主张。”皇帝面色仍是寻常,只是又叮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