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么一副昏迷的样子?
李陵姮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看清楚从山上滚下来的是不是魏昭。
李陵姮生性喜洁,见到昏迷者一身血和土,污浊狼狈到了极点,心里万分嫌弃。因着在场另一人昏迷不醒,李陵姮便没有特意克制脸上流露的嫌弃之意。
走到离此人不到三步的地方,李陵姮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果然是魏昭!
然而同时,原本昏迷不醒的男人突然睁开眼,把李陵姮吓了一跳。她倒退两步,逐渐稳住心神。
望着再次陷入昏迷的魏昭,李陵姮定了定神,打算去找仆从来救人。恰在此时,已经打扫好亭子的九真找到了李陵姮。
看到地上多出来的男人,九真惊讶不已,“女郎!”
李陵姮制止住她的呼喊,“你去找人来救人。”
九真跑去找人的时候,李陵姮望着昏迷不醒的魏昭眸色沉沉。
她似乎看到了解决难题的契机。
重生后,她一心不想嫁人。但北梁律法规定,“女年十五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括杂户女年二十以下十七以上未嫁悉集省,隐匿者家长处以死刑。”
除律法不允许外,她还是赵郡李氏嫡枝,就算她不愿嫁人,阿父阿母也不会同意。身为世家贵女,她们本该为家族兴旺而联姻。一个李氏嫡女,能够起到的作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如果有魏昭相助,想要实现她的愿望便不是完全不可能。
毕竟,他可是未来北晋的开国皇帝。
这……是一个好机会。
将魏昭带回庄子,在吩咐仆从请来医师好好照料他后,李陵姮原本想等他醒来。但医师刚刚替他处理好伤口,人还未醒,就有婢女来报,庄子外来了一群衣着不凡的郎君带了许多护卫。
若是南朝,女子独身一人居住在庄子里,面对上门的男客,绝对不许出去。但李陵姮身在北梁,思索一番后,带着婢女往外走去。
等在大堂里的是晋阳城勋贵家里的几位郎君,眼里时不时流露不安之色。李陵姮打量完,才走进大堂。
领头来找魏昭的是御史中尉徐贵次子徐宏治,早在来前,他便打听清楚这是中外府长史李希宗的庄子,又听说李氏女郎正巧于中午入住。
徐宏治此前并未见过这位李氏女郎,全因对方不喜交际,很少出门参加宴会。等到李氏女郎一出来,尽管他忧心魏昭之事,却也忍不住为对方容貌惊艳。没想到这位李氏女郎有这么一副好相貌。
“诸位郎君前来,所为何事?”
徐宏治收起一时恍惚的心思,朝李陵姮自报家门,寒暄几句后,他终于说出了自己上门的真正目的:“听闻女郎在后山救下一人,此人是否身着绛色锦袍,身高而肤黢。”
“正是。”
徐宏治松了口气,急忙追问:“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此人现下昏迷不醒,我已安排医师为他医治。莫非此人是徐郎君的朋友?”
听到李氏女郎说魏二郎是自己的朋友,徐宏治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确是旧识,多谢女郎相救。”
待把魏昭交给对方后,李陵姮再也按捺不住进了汤池。
雾气缭绕的汤池里,李陵姮黑发如瀑,遮挡住水面,裸露在外的两个肩头圆润光洁,一段脖颈修长白皙,一张芙蓉面在热气蒸腾下愈发艳丽。
半刻钟后,李陵姮一边由九真帮她擦头发,一边在心里思索魏昭为何会从山上滚下来。观刚才几人的神情,魏昭出事似乎和他们有关。只是,她前世虽然听说过这群勋贵子弟不把魏昭放在眼里,但他到底是大丞相之子,正一品太原郡公,这群人难道胆子这么大?更让李陵姮感到奇怪的是,魏昭怎么会和这群人一起出来玩?
魏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了丞相府。
“郎君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一旁小心伺候的仆从俞期急忙问道。另有一名仆从已经快步出去请医师。
“尚可。”魏昭从床上坐起来,不顾受伤的左臂和传来阵痛的后脑,开始询问自己摔下山后发生的事。
魏昭的心腹仆从收敛了担忧之色,向郎君禀报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
郎君摔下山后,当时在场的郎君们全都变了脸色,立马吩咐护卫去找人。只是郎君摔下山后恰好得李氏女郎相救,和前来搜寻的护卫错开了。后来大家才在李氏庄子里把郎君带回来。郎君被送回来后,夫人派婢女来看望过,郎主并未有何反应。
魏昭脸色不变,眼中黑黢黢的一片。
正如李陵姮猜测的那样,魏昭摔下山和那群勋贵弟子脱不了干系。但仔细说来,其实都是巧合。这群勋贵子弟在西山巧遇魏昭,虽然魏昭是魏家二郎,太原郡公,身份尊贵,但没几人是真心服他的。看不惯魏昭的几名郎君只是想占道,没想故意把魏昭推下去,谁料雪天路滑,魏昭会那么不走运,直接滚下了山。
见到郎君这副模样,心腹仆从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那李氏女郎是何人?”
仆从早已将李陵姮的身份打探清楚,“是中外府长史李希宗之女,今晨出发前往西山庄子,午时到达,正巧在赏雪时见到滚落山下的郎君,将郎君带回了庄子。”
魏昭脑海中闪过那张充满嫌恶之情的脸庞,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暗暗记了一笔。
虽然碰到了魏昭,但并未扰了李陵姮的兴致。一直到上元节前一天,她才乘着马车从西山回来。
这辆停在长史府门前的马车,不仅惊了过往的行人,也惊了长史府自己人。
李陵姮却没管这么多,她心情甚好地回了江芜苑。然而一进江芜苑,她就看到自己另外一名大婢女三匀一脸惴惴不安地迎上来。
“女郎,奴有错。”
李陵姮一问之下才知道,她离开后,裴景思又上门了两次,后一次碰上了她的庶妹六娘子。三匀没拦住来替裴景思送东西的李婂,竟让她进了屋碰了她书房里的香炉。李陵姮院子里规矩极严,未得她同意,除了专管各物的婢女,谁都不许碰她房里一物。
李陵姮面色沉下来,“三匀,这不是你头一回办事出错了。”
三匀是她乳母的甥女,办事能力一般,之前也出过几次错,若非乳母相求,她早就换掉三匀了。
三匀闻言,脸色一下子煞白。她隐隐有种预感,女郎这回不会再轻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