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男子,绝大多数被那些畜生给杀了,女子被掳走,我年纪还小,趁着慌乱的时候躲到了死人下面,后来被卖人的人牙子给卖给了一个鲜卑人,后来就见到了姐姐……”杨隐之顿了下,将在贺突拓意图侮辱清漪这段略过去,他们都知道女子在此刻受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姐姐现在……在哪里?”元穆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双眼沉下来,几乎探不到底。
“嗯……”杨隐之有些担心的看向元穆,“姐姐现在在南北东西中郎将那里。他……也是护军将军慕容谐的侄子。”
“混账!”元穆心中又痛又怒,他挥手就把床上矮案上的茶具挥落在地,他双眼里露出再明显不过的痛恨来,“如今朝廷里头君不君臣不臣,所有的实权位置都被段秀手下党羽霸占,陛下几乎只剩下个盖玉玺的作用,这些镇兵简直可恶,可恨!”
一个两个都是从六镇过来的镇兵,哪怕做到顶头位置的,原先不是刺史就是镇大将,可是和他们这些真正的天潢贵胄相比,简直就是泥腿子。
但是现在那些泥腿子不仅仅占据了重要位置,还霸占了他的未婚妻!
元穆双目赤红,险些淌出血来。回想起那日回到洛阳,清漪坐在马上,无声回望他。心脏瞬间被一只手攥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恐怕那个时候,她都已经不得不委身别人了吧?为何她要受那份苦……
“姐夫,朝廷上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是现在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恨了。姐姐落在慕容定的手里,我生怕她有一日怎么了。”杨隐之咬咬唇,“我在慕容定那里几日,他对手下人都是非打即骂,日日少不了要鞭笞人的。姐姐现在能保全一时,但以后呢。若是姐姐不小心触怒了他,岂不是性命堪忧?”
元穆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出,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使得他没有暴起冲出去。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心心念念放在心口上,哪怕轻轻碰碰她都怕伤着她,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捧在手心上的未婚妻,如今却被另外一个男人所夺,而且指不定会有性命之危,他只恨不得立刻将那个畜生斩杀!
杨隐之觑着元穆的脸色,元穆面上青青白白变幻好几回,嘴唇哆嗦着,几乎血色全无。自己方才那话句句出自肺腑,没有一句话是冤枉慕容定。可见到元穆气成了这个样子,担心元穆被气出个好歹来。
“姐夫?”杨隐之上前一步,面露担心。
“你姐姐现在如何,那个混账对她怎样了?”元穆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元穆的指尖几乎抠进了他的皮肉离去。
杨隐之吃痛,但强行忍住,“姐姐现在都好,那白虏暂时还没有对她如何,只是日日夜夜不准她出府,她在那里和坐牢没有任何区别。”
说着杨隐之的眼圈又红了,他的姐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好,那就好。”元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她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可是姐夫……”杨隐之想要再说,元穆点头,“我知道十二郎想要说甚么,我现在又何曾不想立刻把宁宁救出来?她留在那样的禽兽身边,我一刻也不能安宁!”
宁宁是清漪的乳名,一般只有十分亲近的人才会叫这个小名。杨隐之顿时有些羞涩,他不好意思别开脸。
“你现在可在慕容定手下?”
说起这事,杨隐之恨不得吐血,“没错,慕容定就是想要折辱人,姐姐告诉我,她原先是想要将我托付给姐夫,但是慕容定他从中作梗,姐姐也无可奈何。”他狠狠的喘了口气,“他就是看不惯我们士族,借此机会来羞辱我们罢了!”
元穆深深吐息,将怒火慢慢压下去,看向杨隐之,“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他重重叹口气,“可是现在,你姐姐身边也只有你,我暂时不能到她身边安慰她,所以只有你保护她了。”
“姐夫?”杨隐之有些失望,他说了这么多,难道元穆不立刻将姐姐救回来?
“我也想杀了那个畜生,生啖其肉。但是此事必须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护军将军掌管宫中禁军,而慕容定更是掌管国朝四关四津,这对叔侄哪怕说声位高权重都不为过。我若是贸然出手,恐怕还没救出宁宁,就已经打草惊蛇。”说到这里,元穆悲愤交加,“我倒是不珍惜这条命,反正当初能够留下一条命来,已经是上天怜爱,我又何必再惜此一条命!我只是担心,到时候事情败露,慕容定会迁怒宁宁。”
元穆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若是大乱之前,他哪里会让别的男人靠近自己的未婚妻半分?但是现在,他想要把人抢回来,都得慢慢谋划。
杨隐之有些失望,他颓然坐在床上,但元穆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在理上,他都想不出能反驳的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姐夫,我听你的。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利,也只能走卧薪尝胆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