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远山看了眼那满院的金光,转而看向倚在床上难受的沈葭:“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这样躺着如何能消食物?”
沈葭想了想,从床上直起来:“也好,活动活动或许消化的快些。”她觉得自己也是奇葩,嫁给远山哥的第一顿饭便撑成这样,也幸好远山哥不是个善于言辞的,否则铁定要笑话她。
不过,估计这会子远山哥已经在心里笑话她许多遍了。
昼夜温差大,此时的天气已经凉了,侯远山贴心地帮沈葭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这才关上房门一起去外面踩月光了。
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经睡下了,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得几声犬吠,直到到了村口都不曾遇到什么人。
出来走动走动果真是有好处的,待走到村口的溪水边时沈葭已明显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多了,肚子里也没有再胀的难受,心情也便跟着好了不少。
“早知道这般管用,就该早早的出来了,若是如此这会儿只怕都已经睡下了。”沈葭摸着肚子一阵感慨道。
侯远山笑了笑:“没事,我们家住的偏南,又没多少户人家,明日只管多睡会儿也无甚大碍。”
侯远山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他们家处于村子的最南面,只连着袁林氏和袁王氏两家,除此之外再无邻近之人,平日里无甚要事村里其他人自是不会过去,沈葭倒也不怕哪日起得晚了惹人笑话。
嫁了人之后苛待媳妇的恶毒婆婆比比皆是,如袁林氏对待月娘那般的本就不多见,能如沈葭这般的,也已经算很幸运了。
不过这样的话沈葭却是不好当着侯远山的面儿说,毕竟话说出来就像在庆幸自己没有婆婆一般,到底不甚好听。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隐隐听到后面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夜本就安静,如今突然过来个人,脚下踩着石子的“吱吱”声也格外响亮。
听到声音沈葭愣了一下,心中暗想,谁会在这个时候不睡觉,反而跑出来呢?
思索的档口,后面的人已经感到了二人跟前,那人往他们两个这边瞧了瞧,话中带着惊讶:“远山哥,你们俩大晚上的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是高耀,侯远山听了解释道:“睡不着,出来走走。你这是要去哪儿?”
侯远山没有提自己吃得太撑的事儿,这倒让沈葭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说出来,她可是要觉得尴尬死了。
高耀急道:“我媳妇儿要生了,我得去隔壁庄子里请个稳婆来。如今碰到你们俩正好,月季她一人在家我本就不放心,不如请你家娘子过去陪陪她,也让她不要那么惊吓。”
既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的,沈葭忙开口答应下来。高耀见此方才松了一口气,又急匆匆地往前走了。
侯远山和沈葭赶到高耀家时,屋子里正传来阵阵呼痛声。
此时侯远山不好进去,只在院子里站着,让沈葭一人进了屋。
月季如今躺在炕上满头大汗,看到沈葭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忍着疼痛脸色苍白道:“你是……远山嫂子?”自月季有了身孕便不曾出过家门,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沈葭。不过高耀倒是与她提过几次,再加上沈葭的相貌,月季倒是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沈葭笑了笑:“是我,刚刚在村口碰到你家相公说你要产了,你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让我过来陪陪你。”
她说着上前在炕头坐下来,握住了月季的手:“放轻松些,别紧张,会没事的。”
月季眼里含着泪,脸色以为疼痛惨白似雪:“嫂子,我害怕……都说生孩子是个大坎儿,一着不慎就会……我真的好怕……”
沈葭听了不由感叹,古代的医疗设施不完善,妇人家生个孩子都是拿命去搏,也当真是极可怕的事儿。
沈葭想了想安慰道:“别害怕,想想以后的事儿,你若生了孩子你们的日子会更好的。对了,你希望你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还是女儿?”沈葭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年纪比月季还要小,又没生过孩子,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月季眸中闪过一丝幻想,随即道:“自然是儿子的,我和相公都想要个儿子,连名儿都想好了呢。”
“是吗,是什么名儿?”
“叫高兴。”她说着弯了弯唇角,脸上有了笑意。这时,腹中一阵难忍的疼痛袭来,她疼的又大叫一声。
沈葭轻轻安抚着她的肩膀,笑着道:“高兴好啊,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多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为了怕耗了月季的体力,大多时间都是沈葭在说,她在听。
过了没多久,高耀便领着稳婆并一个帮忙的妇人急急忙忙回来了。
沈葭正值新婚,产房这种不吉利的地方自是不好多待,直接便被稳婆给赶了出来,随之出来的还有高耀。
屋子里月季喊痛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在高耀耳中只觉得一阵心惊,攥着拳头的手心也不由出了汗。
侯远山上前安慰他:“别担心,弟妹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高耀跟着点头:“是,月季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这时,有个妇人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面上带着为难:“高屠户,你家娘子难产,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万一这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高耀身子明显一怔,整个人随之后退了几步,黑暗的夜色里神情顿时大变。他大脑一阵嗡嗡作响,只觉得今后的一切便如这夜色一般,突然间没了希望。
他愣了片刻,突然上前抓住夫人的胳膊:“秦嫂子,你和秦大娘可得帮帮忙救救他们啊!”
秦嫂子被他拽的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他此刻心里着急,便也没计较。忙抽了手道:“若能救我们自当保她们母子平安,可如今……就怕你家娘子她撑不住,眼看着力气都没多少了,能不能平安谁也不好说。我婆婆让我来跟你传个话儿,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瞧你家娘子那肚子,里头怀的兴许还是个男丁,若出了意外,你可得拿捏好了保哪个。”
“保大人,自然是先保大人啊!”高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没了孩子可以再生,可他的月季若是没了,他这辈子可还有什么指望?
秦嫂子也是女人,如今听到这话哪有心里不感慨的,在这几个村子里,如高屠户对他家娘子这般捧在手心的,当真是不多见。
当初他执意要娶一青楼里的打杂丫头,甚至为了那丫头与家人闹翻,村里村外没少说闲话。却没想到,高耀还能这般重情重义,那丫头的命也算是极好的了。
得了答案,秦嫂子也没再逗留,又急急忙忙进了卧房。
高耀有些颓然地倚在门口的墙壁上,里面月季的叫声越来越虚弱,甚至带了一丝沙哑。他心里的那份紧张也随之加深了许多。
侯远山和沈葭看着,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了。这时候,不管说什么话只怕他都听不进去,唯有盼望着月季和孩子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屋里足足忙活了一夜,待一阵孩子的哭声落地,月季便直接昏厥了过去。
听到秦嫂子说母子平安,高耀紧绷着的一颗心方才松懈下来,整个人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随即又急急忙忙爬起来去看里面的妻子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