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兴朝心里翻腾焦灼,头一回不想执行九爷的命令。
九爷的那些筹码都用来护着她,那九爷自己呢?京城这档口波云诡谲,一个不慎怕要陷入万丈深渊,为了一个她九爷将自己置身险境,可就值当?
“九爷,待就藩圣旨下达了,一起走也不迟……”
“迟了。”宁王径自打断,眉宇间皆是阴霾,“兴朝,父皇怕是留不下她。”
曹兴朝愕住,电光石火间,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宁王府里,曹兴朝指挥下人将东西迅速打包,时文修看着面前朴实无华的马车,神色变幻莫定。
“九爷吩咐,让您出城散散心,待他这边事处理完了,再接您回来。”
曹兴朝说话不带起伏,瞧着不似以往。
时文修就问他九爷呢,曹兴朝就回说九爷有要事在忙。
她的心逐渐下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涌上心头。这档口让她离京,必定是出事了。
今早朝禹王今个请旨就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她在府里也听说了,她还正等着宁王回来好问个究竟,怎知未等到人回来,却等到了请她离京的马车。
她看着那装载了诸多路上用物的马车,还有马车周围装扮成奴仆的暗卫,看似这犹似离开避难的情景,整颗心都似沉入了谷底。
说期间,曹兴朝再次催促她上车。
时文修焉能肯上车?她咬牙摇头,坚持要见到九爷再说。
曹兴朝直接硬着脸,命仆妇将她抱上了马车。
‘九爷呢?我要见九爷!’
时文修拼命抬起窗牖,冲着马车旁的曹兴朝比划。
曹兴朝上前去关了窗牖,令车里仆妇按住她,而后就挥令人赶车离开。
车轮滚动,暗卫们拥簇着马车悄然往府外方向而去。
一切来的太突然,时文修完全没有心里准备。马车中的她不住的比划恳求仆妇放开她,她要下车,要问个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是仆妇依旧拉着她不放,还苦口婆心的劝她,要听从九爷的吩咐。
她心急如焚,不是危急关头他断不会这般做。
此时此刻她甚至不住的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出事了?
车轮滚动的声响鼓噪着耳膜之际,一股巨大的恐慌将她完全笼罩。
马车却在离后门一段距离处停住。
曹兴朝勒马抬头一看,牵着马风尘仆仆立在门边的人,不是九爷又是哪个?
“九爷!”
他一惊,当即翻身下马。
“九爷,您如何来了?您不是说……”
宁王疾步朝马车的方向跨来,眼神示意对方止住。
本来他确是不打算来的,除了时间紧张外,最主要的是他怕拗不过她的恳求心软,更怕自己不忍心目送她离京。
可他到底还是来了,他没拗过自己内心的渴望,想再来见她一面。所谓世事无常,他也何尝不怕自己一招不慎,来日走不出京城,怕自己临到终了,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他修长的身体立在马车前,手掌覆在雕花镂空窗牖上停顿片刻,朝外拉开。外面的风透过窗牖就刮进马车厢里,吹得里面人散落的发拂动。
静静坐在马车里的人看着窗牖方向,流泪满面。
宁王只觉这一瞬喉头干涸,好似有什么烧的他肺腑焦灼。他伸了手过去想要触摸她惨白的脸,却被她张了嘴狠咬了一口,直到他手指渗了血,她方松了口。
“别气,是我不好。”宁王强抑眸底酸涩,舒展了斜飞入鬓的眉角,如往常般笑着,“待事情结束了,我接你回来,到时候要打要骂随你。”
这话一落,时文修就想冲过去扇他,却因两边仆妇的桎梏而止住。宁王见了仆妇拽扯她胳膊的手,面色有瞬息凶戾,没等那两仆妇惊惧,却又强缓了面色。
他最后深刻的看她一眼,便要狠下心离开。他不敢再待下去,唯恐会舍不得她走。
她见他欲离开的意图,一改之前的安静,拼命的想冲向窗牖。
她有太多的话想质问他,想问他还记不记得她曾说过,要与他共经风雨,荣辱与共的话。想质问他为何一言不发就送她走,什么事蒙她在鼓里,让她担惊受怕,让她惊惧恐慌不知所措。
人最怕的不是知道坏消息的那刹,而是什么都不知道,惊恐尤甚的揣测着各种各样的最坏结果。
大概那两仆妇刚被凶戾一眼盯得不敢再用力,这回竟被她挣脱开,不等她们惊慌的再去抓她,她人已经扑到了窗牖处,探了身子出来一把将他衣襟凶狠揪住。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别再瞒我!’
她失控的冲他比划,恐慌、不安又愤怒。
她宁愿面对最坏的结果,也不想再在一无所知里惶惶不安。他知不知道,刚在马车的这段时间,她惊骇欲死脑中不住胡思乱想,甚至都想到他尸首异处,无人收尸的场景。
隔得近,他就看懂了她乌瞳里那极致的恐慌。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味地瞒她是何等的不妥。
强烈的自责之余,他忍不住伸了双臂透过窗牖将她揽抱,“别担心,没事的。主要是京城局势有些复杂,我担心你安危,方叫人送你出去躲避一阵。”
时文修焉能相信,正还要问,就听他拥紧了她低声道:“我马上就要就藩了。等平稳度过了这段时日,我们去封地,过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