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兰月扯了下她的衣袖。
顾燕时循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回过神,朝那几名新拨来的宫人笑道:“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各位?”
有这句话,余下的便不必她再费口舌,四名宫女四名宦官依次报了自己的名字。
四个宫女都从玉字,分别是玉骨、玉茗、玉叶、玉英,皆与顾燕时年纪相仿。
四名宦官中有个叫阿成的,看起来二十出头。余下的阿永、阿咫十六七的模样,还有个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岁上下,大家叫他小司。
顾燕时便点了阿成当掌事,问了他的大名,原叫陶成。
宫女们则由兰月当掌事。安排好这些,顾燕时悄悄差兰月出去用银票换了些碎银,多多少少给了他们些赏钱,算作见面礼。
到了下午,又有尚服局与尚工局的女官赶来。尚服局说要为她量裁新衣,尚工局是来送新首饰的。
天色便在这样的一场忙碌里由明转暗。待得终于将女官们送走,兰月回到卧房,见顾燕时正伏在茶榻的榻桌上,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两匣首饰。
“姑娘?”她唤了声,顾燕时抬眼:“兰月,你说我若能将这些首饰换了钱送回家去,是不是能直接救爹爹出来?”
兰月直吓得变了脸色:“姑娘可别瞎想!且不说托人送钱出去要被盘剥多少……就是钱真送到了、救了主君出来,也难保那些贪官见了钱会不会打别的主意,那可就是无底洞了。”
“我乱想罢了。”顾燕时叹一声,将两只匣子依次阖上。
兰月又道:“忙了一下午,这会儿闲下来了,奴婢陪姑娘去向太后谢个恩吧。”
“这个时候?”顾燕时望了眼天色,“会不会扰了太后?我想明日一早去的。”
兰月一哂:“奴婢问了那边的嬷嬷,说这会儿方便的。”
顾燕时释然而笑:“还好有你!”说着就下了榻,坐去妆台前再行梳妆,挑了两件新得的首饰戴上,又披上斗篷,就出了门。
太后所住的慈安殿地处寿安宫北侧正中,占地极大,巍峨气派。
顾燕时行至殿门处道明来意,门口的宦官就进去禀了话。不多时,那宦官折出殿门,一揖:“太嫔请。”
顾燕时颔了颔首,步入外殿,又由宫女引去寝殿。
寝殿中,太后端坐在茶榻上,一袭枣红勾金线的襦裙外披着略暗一层的大袖衫,端庄威严。
顾燕时心底生出一股没由来的紧张,行上前时眼皮都不敢抬,敛身下拜:“太后万安。臣妾顾氏,特来向太后谢恩。”
太后无言地抿了口茶,茶盏搁下,一响即止。
“静太嫔。”她垂眸,静静打量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一声轻笑,“坐吧。”
“谢太后。”顾燕时再叩首,拎裙起身。
宫女在茶榻侧前的位置为顾燕时添了张绣墩,她刚落座,又有宦官入殿,揖道:“禀太后、太嫔,陛下前来问安。”
顾燕时心下微滞,水眸一抬,皇帝已入殿来。
他犹是一袭玄色在身,玉冠束发,腰间佩剑。
大步流星地入了殿,他朝太后一揖:“母后安。”
礼罢,他转过脸,深邃的目光凝在顾燕时面上,略微颔首:“静母妃安。”
顾燕时与他视线一触,慌忙低头,坐立不安。
第5章不巧
“哀家听闻,皇帝近日在朝堂上颇有作为。”太后的声音深沉而至。
苏曜的目光从顾燕时面上移开,太后正看着他:“今日更是杀伐果决,戍守边关二十载的将领被你一句话斩杀了四个。又因你气不顺,自小侍奉你的宦官因为打碎了几只茶盏便被杖毙。”
苏曜轻笑,眸光低垂:“母后耳聪目明,朝中宫中无事不知。”
“你不必用这种话来赌哀家的嘴!”太后猛然击案,“你从前装得谦和贤明,如今才继位几日便忍不住了吗!那宦官乃是你皇长兄身边的旧人,你休要忘了哀家肯提拔你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恼怒之言,字字令人心惊。
顾燕时慌忙起身:“臣妾先告退了。”她朝匆匆一福便逃也似的离开,生怕这样的话再听几句就要害自己被灭口丧命。
夺门而出,她转头就看到兰月的脸上也没了血色,主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都在发冷。
在殿外缓了好几口气,顾燕时才定住神,一语不发地回欣云苑。行至一半又忍不住好奇,小声问兰月:“太后很不喜欢陛下?”
“不曾听说。”兰月摇头,蹙眉思量,“……但既不是亲生,或许便难亲近吧。况且……崇德太子名声也很好。”
崇德太子,就是太后方才所言的“皇长兄”了。那是当今太后唯一亲生的儿子,自幼聪颖,八岁就被立为太子。到了弱冠之年已贤名远播,满朝都道他来日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孰料也就是在弱冠之年,崇德太子突然在东宫之中暴病而亡。宫中失了唯一的嫡子,一时之间储位之争风起云涌,六宫妃嫔如八仙过海般本事尽出,有些想将自己的儿子交与中宫嫡后,有些则想直接夺得后位。
直至太后认年仅六岁的皇十二子为嫡子。
这便是眼前承继大统的新君。
一直以来,他的名声也不错。人人都说他理政贤明、待上纯孝。尤其在先帝晚年之时,朝中被这位太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国之君明明已那样昏聩,硬是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可如今一看,事情好似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完满无缺。
顾燕时回到欣云苑,没再多想这些,让玉骨寻来针线,做起了女红。
她的针线功夫原也是不错的,怎奈入宫之后日子过得苦,针线、绢绸都需省着用,她便已有许久没再做这些。
从尚服局白日里送来的布料里裁了两小块藕荷色的软绸,顾燕时打算给自己绣个香囊,绣燕子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