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效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宽慰她道:“怡妃不好对付,眼下不是歇息的时候,我们需得跟怡妃争分夺秒地抢时间,事态不会处于胶着状态,很快便会决出胜负。好瑶瑶,你且耐着性子等我消息,等尘埃落定,我再好好陪你。”
沁瑶不舍地搂了他的腰一会,闷闷道:“反正我在密宅随时候命,怡妃身边有那等会道术的异士,说不得你们到时候会有用得上我和师父的地方。”
蔺效见她紧紧抱着自己,说话时透着孩子气的依恋,心里不免也生出万般不舍,怕再耽误下去,会沉溺在这温柔乡,只好狠下心站起身道:“我先走了,好瑶瑶,你先睡一会,若有需要你和道长帮忙的地方,我再回来接你们。”
沁瑶不敢耽误他办正事,忙跟着起身,送他出来。
蔺效见她未着大氅,到内室门口,便让她止步,唤了在外头等消息的婢女进来伺候沁瑶梳洗。
到了外室,接过清虚子递给他的信,吩咐下人引着清虚子去厢房安歇,一刻不耽误,自回长安城安排接下来的事项。
沁瑶静立在房中,听着蔺效匆匆离去的脚步,心里空落落的,她和蔺效自相识相知以来,每回对付外敌,从来都是同进同出,像这样不得不暂且分开的情形还是头一回。
正出着神,几个丫鬟端进来一份热气腾腾的宵夜对沁瑶道:“世子妃,天已经快亮了,想来您早就饿了,不如用些粥汤垫垫肚子,再去沐浴。”
沁瑶顺着丫鬟的话看向食盘内的碧梗粥和几盘做得极精致的点心,奇怪自己明明肚内空空,为何丝毫感觉不到饿。她近几日似乎总是如此,胃口虽不算差,却总想不起来吃东西,睡觉倒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睡,一旦睡着,没有点大的动静,轻易别想醒来,真说起来,颇有些像平日里伤风时的症状。
可她也知道,胃口再不好,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便坐到桌旁,让那几个丫鬟将粥碗放下,强逼着自己喝了一碗粥,想起师父,又吩咐丫鬟别忘了给清虚子也送份宵夜。
丫鬟道:“早已送去了,那位道长已经吃上了。”
沁瑶这才不言语了,慢腾腾又嚼蜡似的吃了块点心,等身上越发暖和起来,起身到净房沐浴。
等上了床,虽然装着满腹心事,仍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下去,便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丫鬟唤了好几回,才困倦地睁开眼睛。
“什么事?”她身子万般困倦,可因心里挂念着蔺效,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方才世子送了一位方丈和一位年轻道士过来,本想进屋看看世子妃,但听说您睡得正香,怕扰了您好眠,便没进来,又带着几位护卫走了。”那丫鬟笑着道。
沁瑶怅然若失,原来蔺效已经回来过了,却连面都没见上,她平日不至于睡得这么死,为何刚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正出着神,外屋传来师兄有些兴奋的声音,“师父,我吃着了方丈亲自给我煮的面,可好吃了,不比外头食肆里做的差。”
沁瑶听到师兄声音,心中一酸,再坐不住了,掀开被子,穿上衣裳,匆匆梳洗一番,便出了外屋。
阿寒正说得高兴,不经意看见沁瑶从里屋出来,脸上忙绽出个大大的笑容,奔过来道:“阿瑶!世子说你也在此处等我,果然没骗我。”
☆、第180章
沁瑶知道了师兄这些年无端背负的种种,再看他不谙世事的纯净笑容,心境不免大不相同,多了份沉甸甸的酸楚。
阿寒见沁瑶只顾默默看着他,半晌不言语,眼圈还有些发红,咦了一声,奇道:“阿瑶,你不舒服吗?”
沁瑶才知自己失态,忙摇摇头,强笑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阿寒向来对好吃的没有抵抗力,听到这话,本能地想点头,可想到来时缘觉曾给他亲自做了一碗面,怕师父骂他馋嘴,又憨憨笑道:“我不饿。”
沁瑶哪能猜不到师兄的小心思,好生心疼地冲他一笑,吩咐丫鬟准备点心。
等师兄兴致勃勃地坐到一旁吃上点心,这才走到缘觉跟前,深深对他行了一礼道:“方丈。”
为着他和师父这些年的辛酸和不易,这个礼行得前所未有的慎重。
缘觉本在一旁目光柔和地看着阿寒,见沁瑶如此郑重其事,有所触动,也起身肃容双手合十道:“世子妃。”
他身上□□依旧洁净平整,但面色灰暗,容颜憔悴,想来这两日为着阿寒之事,不曾好生休憩过。
沁瑶想起曾和蔺效误将缘觉视作奸佞之人,不免暗生出几分愧意,讪讪地跟缘觉相对着坐下,看一眼院外,见外头已然天色昏黑,不知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扭头问立在身后丫鬟道:“什么时辰了?”
丫鬟道:“回世子妃的话,已是酉时了。”
沁瑶一惊,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睡到了傍晚,怕师父饿坏了,忙让令传些素菜上来。
清虚子早前睡得不踏实,躺在床上,一会担心怡妃的人已顺藤摸瓜疑到了缘觉头上,进而发现阿寒的藏身之处,一会担心不能一举扳倒怡妃,反而连累了沁瑶和蔺效,忧心忡忡,辗转反侧,哪能睡得着。
眯了一会,便早早就起来了。谁知沁瑶睡得极沉,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知道她累坏了,也没忍心叫她,在屋里闷坐了一回,便出门在院子里转了转,见这处密宅隐蔽安全,但几乎与世隔绝,难以打探外头的消息,愈发焦躁不安。
亏得蔺效办事速度极快,很快便送了缘觉跟阿寒平安来了密宅,他忙着问了缘觉一回外面的状况,知道怡妃暂未疑到大隐寺头上,宫内宫外也风平浪静,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悬心,“这毒妇这些年没少培植自己的势力,上回书院的阵法出现纰漏,她反应何其迅速,当晚便派人去书院杀人,可见她行事的果决程度不属于男子,手底下怕是少不了替她出谋划策的能人异士。”
说话间,饭菜呈了上来,除了阿寒,沁瑶等人满腹心事,都胃口不佳,勉强吃了几口,便先后放下了筷子。
只有阿寒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埋头吃得甚欢。
沁瑶顺着清虚子刚才的话想了想,忽道:“我一直在想那个帮怡妃布阵的道士是谁,我听世子说,当年李天师曾在先皇面前旁敲侧击地说过蕙妃的不是,导致先皇极恶蕙妃,皇上知道此事后,对李天师颇为记恨,乃至在登基之后,一直有意打压道家、抬举佛家,也因为这个原因,近二十年来,从未听说有哪位道士在长安城声名鹊起,更无人能像当年的李天师那般随意出入宫廷,可见此人要想接触怡妃,绝不可能采用正大光明的方式,只能暗地里跟她往来,可怡妃毕竟是深宫之人,那人究竟用的什么身份,才能不引人注目供怡妃驱策呢?”
清虚子道:“道门子弟供权贵驱使,所图的无非是权势或富贵,这人从二十年前起便跟怡妃勾结在一处,这些年估计也没少帮怡妃做事,要不然上回云隐书院出事之后,那人绝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便重新固阵,照为师看来,此人显然一直藏在长安,甚至很有可能就藏在怡妃身边。”
他说着,凶巴巴问缘觉道:“那妇人虽时常待在深宫,但你这些年在皇上面前混得风生水起,想来总能找到机会跟那毒妇打几回照面,难道就不曾发现她身边有什么不对劲之人?”
缘觉皱眉看他一眼,还未说话,沁瑶却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来一事,“上回在寿槐山,因蝎子精招来了漫山遍野的山妖,营所乱成一团,世子从山崖下救我上来后,遍寻不到皇上踪迹,惟恐皇上被山妖所害,好不容易找到营所后头一座小山坡时,发现皇上和怡妃好端端站在山坡上,身边竟一个山妖都没有,当时我还奇怪了一下,可因没想到怡妃会有问题,便也没往下深想。”
“哦,竟有这等事?”清虚子道,“当时山上山妖那么多,虽道行不高,但若没有道术,不可能将山妖驱离得这么干净,想来那人定是在山坡旁设了看不见的辟邪阵。阿瑶,你可还记得当时皇上和怡妃身旁都有什么人?”
“我只记得有太子,”沁瑶思忖着道,“但当时山坡上太乱,蝎子精很快便从地底现了原形,山坡下又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些保护皇上的将士,我们忙着对付蝎子精,也就没空再管旁人了。”
太子?清虚子跟缘觉对了个眼,二十年前,太子不过襁褓之中的婴儿,书院内的阵中阵怎么也不可能是他设下的。
“照老衲看来,此人定是当时跟着皇上和怡妃上了寿槐山的人,”缘觉沉缓的声音响起,“而且以此人的道行,绝对不会看不出寿槐山上有邪物,却并未阻止皇上上山,此间种种,由不得人不深想。”
“难道这人还想趁乱害死那狗皇帝不成?”清虚子惊讶地笑起来,“胆子倒当真不小,莫不是那毒妇这些年看皇上眼色看得不耐烦了,想早早蹬开狗皇帝,好让自己那个假太子儿子上位?”
缘觉并不反驳清虚子这说法,“这人能背弃道家本义帮怡妃做下这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可见其野心勃勃,所求的不是简单的名利富贵。可惜为了当年之事,此人却不得不隐姓埋名二十年,既不能扬名立万,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消遣富贵,想来人生有几个二十年,此人怕是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gu903();沁瑶抿唇不语,假定这个人真是当年李天师那个哑巴徒弟,李天师二十年去书院查看风水时,多半带了这徒弟同去,而怡妃和蕙妃在尚未嫁给皇上之前,都曾是书院学生,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怡妃认识了这个哑巴徒弟,乃至有了勾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