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你用邪术害得国公爷摔断一腿,让他从此再不能上战场,我收服你后,你本该在无为山下潜心向道,好好反省,谁知你竟再次出来为害人间。先是蒋三郎,接下来很快便要轮到国公府其他公子了吧?难不成你也想让国公爷尝尝丧子之痛?”
狐狸冷笑:“没错!我要让他复制我当年的悲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他眼前,白发人送黑发人,晚景凄凉,肝肠寸断!“
沁瑶恍然,怪不得蒋三郎中蛊之后那般形容憔悴,按理说巫后绝不会让蛊毒伤害意中人,比如牡丹阁那位被宝笙施蛊的林四公子,身子不就好好的么?原来都是这狐妖搞的鬼。
“若不是你来坏我的好事,只有三天,蒋三郎便能一命呜呼了。”狐狸遗憾得不能再遗憾。
“既然你的计划只进行到第一步,今日为何又要出手对付国公爷,最终打草惊蛇呢?”
狐狸仰头看向幽暗的夜空,目光深远:“今日是我儿孙的忌日,十年前的今日,蒋仲衡捕杀了我的儿孙,如今我儿孙的魂魄早已无处寻觅,他蒋仲衡却儿孙满堂,恣意地享着天伦之乐,这是什么道理?“
它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凄苦:“他不是名震朝堂的大英雄吗?我偏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让他在儿孙面前颜面扫地!我要让长安城中的人只要一提起他,便觉得他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26章
沁瑶暗暗摇头,国公爷身着女装大闹国公府,传出去多少是有堕他的威名。但他征战多年,经历过许多常人不曾经历过的苦痛和挫折,岂会为这等小事耿耿于怀?即便事后回想,也不过一笑罢了。
可笑那狐狸白白修炼了这么多年,自以为深谙人心,比起人类来,终究是少了几分灵性。
“我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的长相守,又是怎样诱惑那三名女子服下蛊毒的?”清虚子继续问狐狸。
“呵——”狐狸不屑的笑,“百年前那苗疆巫后炼制长相守时,若不是经过我的指点,又怎能制得出这等天下奇蛊?如今不过是复制一下蛊毒,对我来说又有何难?蒋衡仲三个儿子当中,惟有幼子喜好美色,要想顺利进入国公府,利用美色接近他是最佳捷径。”
“你又为何挑中了阿妙?”
它冷笑:“我在大隐寺附近扮作游方道士时,她找我算卦,我算得她是百年难遇的阴年阴月阴时生人,命格奇阴,用作宿主再合适不过,而且她野心勃勃,不甘于久居人下,一听我说起长相守,便迫不及待表示愿意以身试蛊。至于另外两名女子,她们跟阿妙如出一辙,都是青春年少,却被欲念蒙蔽了双眼。说起来,并非我选择了她们,而是她们自己选择了我!”
它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仿佛她们死于非命都是咎由自取,与它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良知的东西,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这么多人,竟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你受了冤屈?”清虚子厉声呵斥,“我问你,你既然能够制蛊,想来必定有解蛊的法子,如今且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他一指昏昏沉沉的蒋三郎,“你现在就将蒋三郎身上的蛊毒给解了,我可考虑免你被噬魂焚身之苦,否则…”
他说着,对沁瑶使个眼色。
沁瑶会意,一挥手,放出三条火龙,三龙并作一股,在狐狸头顶缓缓盘旋起来,龙身压得极低,有几回差一点就触碰到狐狸的皮毛。
狐狸死死咬紧牙关,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你得知道,一旦被噬魂所焚,你便再也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也从此不能修行向道,更别提与你的亲人在六道中重逢了。”清虚子循循善诱。
狐狸鼻子里重重哼一声,继续保持缄默。
“看来你是油盐不进,徒儿,焚了它吧,为师自能找到解蛊的法子。”清虚子做出放弃的姿态,对沁瑶摆摆手。
“是,师父!”沁瑶一本正经地点头。
火龙瞬间逼近,离得近了,狐狸才赫然发现龙身里每一寸火焰都锁着一个罪无可恕的灵魂,他们苦痛挣扎,却根本无力逃脱,只能永生永世困在龙身中,日日夜夜遭受烈焰焚身的痛苦。狐狸为眼前景象所慑,神魂都颤抖起来,终于它痛苦地大喊道:“蛊是我制的,只需取了我的指血擦于中蛊之人的眼皮上,蛊毒自然可解。”
说完,犹自喘息不止。
沁瑶收手,火龙嗖的一个转身,消失在沁瑶胸前的铃铛里。
清虚子令阿寒取了狐狸的指血,在卢国公夫人及蒋大郎等人的帮助下,涂抹到蒋三郎眼皮上。
蒋三郎失魂落魄地任他们摆弄,等涂抹完毕,忽猛地一把推开母亲的胳膊,弯下腰剧烈的呕吐起来,不过一会功夫,便吐出一滩浓稠的黑血。
众人定睛一看,便见黑血中有一个金色的蛊虫,虫身一动不动,想来已经死了。
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清虚子收回目光,回身看向狐狸,刚要说话,眼前红影一闪,狐狸竟不知何时挣脱了缰绳,从布袋中一飞冲天,直奔卢国公夫人等人而去。
“解了蛊又如何?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它伸出利爪,如大鹰般呼啸着从天而降,目标直指仍有些怔忪的蒋三郎。
事态瞬间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清虚子奋力甩开缰绳,直直打向狐狸的脑后,沁瑶忙欲放出火龙,然而狐狸去势太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蒋三郎的身前。
它爪子伸开,手掌大如蒲扇,每根尖利指甲都发出摄人寒光,风雷般往蒋三郎胸前抓去。
蒋三郎这时已完全清醒,见此情景,骇然提气欲往后退步,但他这些时日内力早已折损了大半,这一运气,根本没凝聚出半点内力来。
“三郎!”卢国公夫人肝胆俱裂,纵身一跃,欲要以自己的肉身替儿子挡住这一爪。
却有人比她更快。
就见斜刺里飞过来一个纤细的身影,重重地扑到蒋三郎身上,下一瞬,便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鲜红的血如漫天血雨,将浓重的夜色染红。
这时清虚子的缰绳也终于赶至,一把将狐狸牢牢缚住,秤砣般摔掷到地上。
“阿妙!”蒋三郎惊痛交加,急忙将趴伏在他前胸的女子轻轻放到地上,触手处满是温热黏稠,殷红的血还在汩汩流淌,缓缓在女子身下开出一朵触目惊心的花。
眼见得已经活不成了。
卢国公夫人在蒋三郎身后面色复杂地望着阿妙,良久,幽幽叹口气,吩咐道身旁管家:“厚葬吧。”扶了小丫鬟的手,疲惫地转身而去。
余人亦沉默无声地远远散开。
阿妙对周遭情景恍若未觉,只一味吃力地抓住蒋三郎的衣袖,轻声唤他:“三郎——”
蒋三郎眼中有浓重的惋惜,却已不复从前的炽热。
阿妙心中渐渐清明:“你已经醒了?”她惭愧的一笑,“是不是很厌憎我?”
蒋三郎喉结滚动。复杂的情绪让他如鲠在喉,与其说厌憎,不如说是深感屈辱。过去十七年的骄傲和尊严全被眼前这个女子亲手摧毁,他仿佛看到她在他的依恋中怎样的志得意满,暗笑原来将一个人玩弄于股掌是如此容易。
他胸口痛得厉害,只要一开口便会撕裂出不复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