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丽夫妇住的是一处平房,一共三间,还带个小院子,正好是下班的时候,能听见院里有动静。
赵秀云敲敲门,过会才有人来开门,不是别人,正是赵秀丽,她显然没想到是妹妹,愣一会才说:“你还知道来?”
就这话,够赶客的。
方海咳嗽一声,叫:“大姐。”
有他在,赵秀丽到底不好再说什么,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把人都请进来。
对着孩子还是亲切地。
禾儿苗苗叫着“大姨“,被搂在怀里,塞一大把糖。
赵秀丽打量妹妹,看得出她在沪市的日子过得不错,不过妹夫在,不好多问什么,转而说:“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好像姐妹俩没闹过龃龉。
其实不涉及娘家的事,赵秀丽还是个挺灵清的人,否则不会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赵秀云笑笑说:“不定有假,也就没说。”
“你阿叔七七就这两天吧?”
“嗯,后天。”
一问一答,给方海看愣了,他还以为会吵起来呢。
殊不知他不在的话,还真会吵起来。
赵秀丽和妹妹有同样的理亏之处,都是扣彩礼的事,娘家人低一等啊,哪里敢在女婿面前逞老大。
她又不是蠢人,没有在这个时候跟妹妹说补贴娘家事的道理。
赵秀云早就料到是这样,又说几句问:“姐夫上夜班不在,那孩子呢?”
三个,到现在一个都没看到,不应该啊。
赵秀丽脸色一僵,说:“成高没跟你说?”
还有点质问的意思。
赵秀云眉头微蹙,觉得有什么超乎意料的事,说:“没有。”
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知道,撒没撒谎一目了然,赵秀丽这段日子对妹妹的愤怒又散一些,说:“他带着成平和灵灵搬到爷爷家了。”
自家有空房不住,搬到爷爷家,关系就紧张到这步了?
赵秀云和外甥的书信频繁,都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给方海使一个眼色,有心跟姐姐说几句话。
方海知趣点点头,带孩子到院子里玩。
父女三个脚跨出去,气氛就变了。
赵秀丽尖刻地说:“还知道来,我还以为你当没我这个姐姐了。”
一声不吭去随军也就算,信不写、钱不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没心没肺的孩子。
赵秀云倒是常收到信,大多数是指责,比这更难听的话多得是,但亲耳听到还是受伤,不想跟她争,只问:“孩子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了?”
“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不想要生他们做什么?”
“你还知道是你生的,我还以为只有娘家才是你的呢。”
“你不是老赵家的人吗?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
……
姐妹俩的争执声越来越大,方海都不能忽视,带着孩子往院门的地方挪。
赵秀云上门未必不是存一丝求好的心,这会觉得哀莫大于心死,绝望地叹口气说:“你要是还这样,我也帮不了你。”
赵秀丽笑得讥诮道:“帮我?你搞搞清楚,是我帮你你才有今天。”
又是这句,赵秀云固然感激大姐供她念书,可她没有回报吗?难道要像她一样供着娘家,才叫回报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秀云只肯说最后一句。
“等你老了,究竟是侄子养你,还是儿子养你,你想想清楚。”
她说完就往外走,提上带来的东西,反正留下来肯定是被她姐送回娘家。
方海头回见送出去的礼还有提走的,忍不住说:“不太好吧?”
于礼不合啊。
赵秀云恶狠狠地说:“我就是填茅厕,都不会便宜我弟弟们。”
看得出来是真的恨。
方海走出老远,还听得到大姨子在骂,问:“那现在呢,去成高爷爷家吗?”
亲父母家不住,住爷爷家,这个成高主意也是大得很,他上回见还是个半大孩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起这个,赵秀云也气,眼神一凝,说:“去,当然去,不收拾他他还不知道什么叫长辈。”
都学会报喜不报忧了,来信只说去上班的事,现在看来隐情还多得很。
这语气,禾儿最熟悉,忍不住替有点印象的表哥打寒颤,缩着脖子想,幸好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