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只怕都撑不住。
将心比心,这事赵秀云是想不敢想的,只怕自己下一刻就跟着孩子去。
方海也叹气,人这一生啊,真是无常,他后悔自己不该提。
好在赵秀云也没多少时间替人愁,她手上事情多得很,总得趁难得有假的时间做,趁着天气好,把所有被子都洗了。
太阳大,夏天的被子薄,哪怕是下午,晒一晒晚上也能收。
方海今天的话格外多,其实男人嘴碎起来也不得了,他发现媳妇就爱听点新鲜事,最近老往人堆里钻,很是搜罗了一些新闻,攒这么久,竹筒倒豆子倒得一干二净。
赵秀云听得啧啧称奇,神情从激动变麻木,下回要是再有这种好事,一天说两个就行,别整得她太见过世面,起初听见打架还激动,后头听见桃色新闻都不起劲。
方海讲得口水都快干了,他也不太会讲,讲得干巴巴。
这要换陈秀英,高低换十八出戏,能讲个三天三夜不带停的,吊着你的心上上下下。
赵秀云再次断定说:“你真是不会讲故事。”
方海是真委屈,他本来就糙,也不容易,怎么还没得一句好。
要说他跟禾儿最像的就是现在的样子,从下巴看过去,像村口的旺财,让人想摸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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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秀云对着女儿是不舍得发脾气,看他也是心软,声音柔得不像话,说:“你晚上想吃什么?”
菜都买了,还问,咋的,他还能点是怎么的。
方海气上来,别开脸说:“随便。”
还真不高兴了啊,赵秀云左右看看,没人,偷偷拽他手。她在这些事上一直有些忌讳,主要是家里养着姑娘,怕她们看见。
方海想着甩掉吧,才有气势,想想反扣住,牵得紧紧的。
赵秀云就是象征性碰一下,有些着急忙慌地回头看,生怕苗苗突然醒过来。
不是,就这么见不得人了?
咱好歹是领过证的吧,怎么搞得跟养在外面的似的,方海还来劲,大有你松一下试试的意思。
平常不怎么发脾气的人,赵秀云还真不敢,禾儿这点也跟她一样,有些欺软怕硬。对着妈妈的时候很乖巧,对着爸爸就不是了。
她语气特别软说:“方海,孩子在家呢。”
方海看她急的样子,眼睛都水汪汪的,端架子说:“亲一下。”
疯了吧,这可是在院子里,叫人看到怎么办。
别看赵秀云平常嚷嚷着“男女平等”,但她受到的教育里,对男女之间总是特别忌讳,不自觉变得委屈。
明明知道她不敢,这不欺负人嘛。
形势一下子倒转,赵秀云咬着嘴唇泫然欲泣,方海心里直呼要完蛋,想哄哄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悻悻松开手。
“这样行了吧?”
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赵秀云更有火,非得加个“吧”字是怎么的,少说一个字能死吗?
本来好好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
夫妻俩都有些不搭话。
禾儿疯了一天回来,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对着妈妈叽叽喳喳地说话。
方海现在就是不得劲,看母女三个都觉得不得劲,他不也坐在这儿呢,怎么就光对着妈妈说话?小的明明是他喂着,头也只朝姐姐。
赵秀云一边听女儿说话,一边看他脸色。
说实在的,世上八成人,她好像都摸得透,唯独对方海有些拿捏不准,眼神一变再变,催着孩子快点吃饭。
吃过饭,赵秀云切了一小块西瓜给孩子,方海闷不做声拎着椅子出门了,一准是去外头聊天。
禾儿蹲在屋檐下啃西瓜,满脸都是,歪着头问:“妈妈,爸爸是不是不高兴?”
赵秀云觉得是,又不知道是哪里,想想应该是从她没亲那下开始的,心里有决断,面色如常道:“没有的事,吃你的。”
大人就会用这招敷衍孩子,禾儿虽然还不大知道什么是敷衍,也知道这是妈妈不知道怎么讲,或者懒得理她时惯用的话。
她也有脾气,吃完西瓜洗手,就一直在等爸爸回来。
方海往常回来得也很早,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好半天都没见人。禾儿眼巴巴等不到,一步三回头,被妈妈催着去睡觉。
赵秀云点着灯织毛衣,再过两个月就入秋,家里的衣服都得准备起来。她织完一只袖子,已经十一点,方海还是没回来。
织完两只,把东西放下叹口气,正打算去外面找找,方海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不知道是喝了多少,进客厅就抱着人要亲,赵秀云也没躲。
禾儿一直是装睡在等爸爸,听见声从床上跳起来,一家三口就这么眼对眼。她虽然摸不太清状况,反应却快,赶紧溜回床上。
赵秀云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天杀的方海,还敢喝酒回来,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