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编号甲九,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走到这里他就一愣,旁边的工具摆得整整齐齐,应有尽有,但是只有工具,没有材料一块木头也没有。
不过他迅速就发现了,不是没有材料,是这里没有。
旁边的提示写得很清楚,一应材料都需要到特定的地点领取,办理手续方能出库。
显然,这里不仅用了官家工坊的地盘,也一起用了这里的规矩。
他同组的考生们,包括岑小衣在内,都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准备领取材料。
三天时间,用来完成这样一座模型,时间其实还是很紧的,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才行。
但许问却没有动。
桌上自有纸笔,纸是毛边纸,笔是炭笔,许问抓着笔杆,在纸上拉出了一根笔直的线条,绘起图来。
这时,江望枫从外面跑了过来,怀里抱着好几段木头。他心无旁鹜,看也不看围在模型旁边的那群考生,嘴巴里还念念有词。
结果他跑到许问身边的时候,突然怔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许问看了一会儿,转跑为走,到了自己的工位旁边,放下那些木头,拉过纸笔,也开始画起图来。
许问对此浑然毫无所觉。
之前他观察那座模型的时候,就在脑子里构建图形,近二十分钟,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现在,他抓住最清晰的记忆,将脑中的图形绘制到纸上,尽量让每一根线条都与记忆中的一致。
一张又一张的纸接连飞了出去,从整体到局部,从框架到细节,尽其可能地进行还原。
那座模型是立体的实物,他画出来的是平面图纸,两者之间自然有所差别。
要把实物画在纸上,本身就是一门学问。
许问在现代学习了专业的图纸绘制技术,自己又在之后不断的实践中发展出了很多经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法。
到现在,他已经非常熟练,从开始画图时起,他的笔几乎就没停过。
考生们在研究模型的时候,考官们除了需要注意时间进行提醒,是没有别的事情的。
他们闲极无聊东张西望,很快就留意到了与别人完全不同的许问。
然后,冼考官向同事点点头,踱着步子走到许问身边,状若无事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的眼睛就有点发直,马上就挪不动步子了,鲁考官接下来又叫了一次名字,都没有把他叫醒。
鲁考官皱了皱眉,还好这批考生都很专注,嘴里念念叨叨地就往自己工位冲,看清规则又都跑了出去。
鲁考官宣了下批考生上前,自己借机离开,走到同事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啊?”冼考官这才如梦初醒,点点许问,小声说,“你看他画的图”
鲁考官皱着眉看,结果马上也看进去了。
许问画图的方式与这时代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但大家都是资深工匠,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精妙之处!
还好冼考官被叫醒,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又留恋地往许问的方向看了看,拉着鲁考官的袖子说:“这样不合适。”
不管是谁,参加这样的考试,总之会暴露出来一些东西。但工匠的规矩已经约定俗成地融进了他们的骨血里,他们也习惯了回避。
鲁考官也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转回了头,对冼考官说:“真是活得越久,越觉得自己懂得太少。”
“谁不是呢?”冼考官摇了摇头,搭着他的肩膀一起往回走,道,“除非天工,不然谁能尽知天下匠作?”